她那带着神奇魔力的手指,激活了陌生人的人气,他摘下风帽,露出线条分明的颧骨,和锐利刚毅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力气,他像掐起一只小鸡一样,将汪如云举起来,在空中扔了一圈,又扔回地上。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了声:“谢谢!” 就骑上他的瘦马,像旋风一样,卷过谷地。他高兴地大喊王启年,王启贵和王启发的名字,叫声和马蹄声音在山谷里震荡,家家户户门口前喂鸡的女人,睡眼惺忪的孩子,端着稀饭碗的老人,都被这声音震得摇摇欲坠。 在人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已经将马拴在了,百合谷宅院旁的大树上。 在经过牵着牛的王启贵和端着碗的王启年身边事,简单地说了声“嗨”,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他就径直走进厨房,揭开锅盖,从大铁锅里抄起一块,炕得焦香的划成三角形的死面粑粑,裹了一搓灶台上的陶瓦碗里咸菜,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 王启发从锅门口,探出脑袋的时候,被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到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愣了老半天神,恍然大悟,大叫道:“你是?王启元?” 他说这话时,声调奇迹般地从愤怒跌向疑问,又像冲天的云雀般的窜向惊喜。几乎是抛喜糖般扔下火钳,发出一声惊呼,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高兴地又是哭又是叫。 王启贵的牛,似乎感应到这个家里所发生的喜事,用牛角蹭了蹭屋前的木桩,哞地叫了一声,兀自带着牛仔们上山去了,它庞大的身躯,将王启贵蹭了个趔趄。直到王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启贵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将王启元迎进堂屋,好让他坐在八仙桌边好好说话。虽然,他们想问的话多得无从说起,而他要说的话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 汪启云回到家的时候,不大的堂屋已经挤满了人,人们围着王启元你一言我一语,问什么的都有,说什么的都有,王启元却只傻笑,很少答话,在他喝完最后一口疙瘩汤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双手抱拳:“谢谢各位关心,来日方长,容我先睡一觉,以后慢慢再说。” 也不等人回答,他一头钻进汪如云充满墨水味的西厢房,脑袋深深的埋入了令人迷惑和带着木荆花香味的枕头,在那里结束了他将近十年的浪迹天涯的旅程。 人们陆陆续续的散去,三兄弟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他们各自拿出了几串子钱币,预备办一桌酒席,庆祝久别重逢,似乎当年所发生的不愉快不过是一场儿戏。 只有汪如云靠在西厢的门框上,双手交叉胸前,脸上挂着对这个入侵者的不悦。她抱起尚未完成的画作,用篮子装起来,回祠堂去了。 祠堂里东厢房住了个年近六旬的妇人,平头正脸还算干净。她似乎是为了存在而存在,哪家有事,她就会去帮忙,汪如云似乎见过她在办席的时候洗碗,洗菜,偶尔会在灶台口添把火。但说不清楚,她具体负责哪些事情?不忙的时候,她就像被遗忘了似得,呆在祠堂里,一年中很少见到她和别人说话,也没有人会不时地将她惦记。 人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将祠堂打理的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在祠堂门口种上了三棵槐树?又是什么时候在屋后嫁接其板栗?在人们意识到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她的存在就像是空气,当人们意识到这些事情之后,她的存在也只像是一场蒙蒙细雨。很快,她又像不曾存在过似的,再次被遗忘在王氏祠堂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