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带着他有大半个身体那么高大的木制货箱, 不急不缓地走着。木屐敲动着巴士的地板,发出了从容的“哒”、“哒”的清脆声响。最后,他在七海建人相隔了一个走廊与一个灰原雄的位置落座。
车缓缓开动, 坐在后排的黑发少女悄然地酡红着一张小脸, 不时从玻璃窗的倒影偷偷瞄他。
这也不奇怪。
涂抹着秾丽到有些夸张的妆容的卖药郎, 的确是个不会被妆容喧宾夺主的美男子, 举手投足间一股充满张力的魅力, 的确比神社里的神官田方要来的能勾动一些小姑娘的春心。
……嗯?田……什么、来着?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吧。这次的重点是任务目标、那只二级咒灵。七海建人想。
“这位、客人哟……”
货郎轻启抹着藤纳户色的上唇妆的唇,露出了整齐的齿, “不知, 我这里, 能否有有幸能入您法眼的货物吗……?”
七海建人看着窗外流动成海洋的绿色树林,回答的直截了当:“不必。”
“真是冷淡啊, 客人。”
货郎的语调是七海建人无法容忍的0.5倍率的慢调,“不过,在下也对我的货箱,有着充足的……自信哦。”
“那我可以看看吗!”
灰原雄跃跃欲试——实际上他对卖药郎很有好感,硬要问出个是非黑白来,那就是他与他尊敬的前辈有着相似的声线吧。
“呵呵, 请——”
“哦、噢噢噢——噢噢噢噢!这个、这个——这个超级厉害啊!”
七海建人:“——”
他神色不渝地扭过脸,拒绝的意思清楚明白,可是灰原雄不光大喊,还不停地戳着他, 甚至,连稳重的大人铃宫监督都加入了进去。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叽叽喳——咔——Aki——咔、mi——喳。
叽——叽——咔、咔、悠真、依——喳喳。
叽——咔、Yo、叽——mi、ko——喳、咔——喳。
噪音在脑海中盘旋,夹杂着黑发男性唇角的疤、幽闭空间内巨大婴儿身上不停转动的眼睛、彼岸花丛中浑身漆黑的神官、血色的太阳与千岁绿的月亮……还有那首倒腾来倒腾去、不断重播的长月狩祷词,与着撕裂身体的痛楚——
七海建人雷嗔电怒地倏地站起, 一张苍白的脸因为几欲爆炸的痛(循)苦(环)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们有完没完——————!!!?”
可是全车的人,讶异、不解、困惑地看向他。
“发生,”
正在听铃宫监督讲述相良地区习俗的灰原雄担心地仰起脸,“什么了啊,建人?是之前坐了半天的车……以难受吗?”
——而车上并没有一个带着巨大货箱的卖药郎。
“——”
一切仿佛是滑稽的慢镜头,顺带着叠加上了鱼眼效果的凸面镜头:七海建人以第三方如同灵魂出窍的角度,看着只在镜子里见过的金发少年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他微微张开嘴,眼眶瞪大的同时,黄玉的瞳仁收缩了起来,暂停键在按了三秒后被松开,他方才捂住眼睛,缓缓坐下,“……抱歉。”
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失态,他又说:“……大概,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没有休息好的七海建人一抵达相良邸就得到了一间客房,被安置好了。
“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劲诶,建人。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是长途坐车会晕的类型啊。”
“……应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闭上眼睛,视野前却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连小憩一会儿也做不到。七海建人只好睁开了隐隐作痛的双眼,叮嘱他道:“你不要到处乱跑。这样是很失礼的。”
“什么嘛,要我照顾你直说就好啦!要我说故事给你听吗?”
灰原雄笑嘻嘻的,“哎,不过,真难得啊——”
“……什么?”
“因为,你看,一向都是我和你聊天,然后,建人你就说我烦吧?”
“原来你在听啊。”
“表情太过分了!为什么这么嫌弃我啊!……嗯——然后这次是你拉着我吧?真稀罕,是你黏着我不放诶。”
“没——有——”
灰原雄就当没听见:“也是呢。我妹妹生病的时候也是,‘哥哥~’长,‘哥哥~’短的……明明小时候那么缠着我,长大就随便一句‘老哥’‘那家伙’地就应付过去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绝对是嫌弃你太啰嗦了吧。”
“请称呼我为开朗活泼!”
“好吧好吧,开朗的灰原同学——”
和在高专里没有什么区别的无(杀)意(时)义(间)对话让七海建人起码有了扯嘴角的力气,“请麻烦您把水递给我。”
“嗯。给你——茶。欸,建人,你什么时候戴起了这个木质的饰品,而且上面……”
灰原雄递水时无意瞥了七海建人的手腕一眼——从那个角度,刚好看到了木镯内侧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