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待会儿见了太后娘娘,不用太拘礼,放松自然些就好。”
觉罗氏弯腰替女儿整理了下衣裳,看她乖乖点头,一张白皙的小脸虽尚稚嫩,然而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已可窥见日后的国色,忍不住自豪笑道,“娘娘会喜欢宛宛的。”
“宛宛也喜欢太后娘娘,娘娘对额娘好。”小姑娘傻白甜的笑,让觉罗氏既无奈又暖心。
她的傻孩子呦……
太后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见到母女俩很高兴,不等她们行完礼就摆手让人起来,拉着柔则说话。她很喜欢这个精致漂亮又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尤其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蒙语,陪她老人家聊天时也没有丝毫不耐烦,清澈的眼里全是真诚的孺慕,更招她爱怜了。
得知柔则在弹琵琶上颇有天赋后,太后笑着询问她可否展现一下。
“这是臣女的荣幸。”她开心地说,想了想,大大方方地询问这位尊贵观众的偏好,“娘娘有什么想听的曲目,或是特别喜欢的曲风吗?”
觉罗氏闻言,望着自家闺女的目光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而这直白也让太后难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蒙古草原如何?”
心里对她的好感更浓。
一曲终了,殿内余音缭绕,整座宫室彷佛依旧沉浸在广阔原野上猛禽激烈搏斗的颤音中(1)。须臾,太后笑着鼓起了掌,此时一阵清脆的拍手声也从外头传来。
“好!”
一身明黄色常服的康熙大步迈入,身后跟着一个似乎与柔则同龄的男孩,众人大吃一惊,除了太后以外具慌忙行礼。皇帝笑着挥了挥手,向嫡母道,“儿臣带平安来给皇额娘请安,没想到还能一饱耳福,这才没让他们通报。”
柔则悄悄抬眼,立刻注意到他身旁的男孩——即众人口中的“纯亲王”。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又黑又亮,面容俊秀,虽然肤色有些苍白、略显文弱,但眼神跟气质都很温和。
两人的视线忽然撞在一起,她赶紧低头。
呜呜,他是不是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啊……幸好娘娘把他叫过去了……
“乌拉那拉福晋,这是你家大格格?方才一手琵琶弹得极好。”
康熙显然认得觉罗氏。面对他的称赞,母女俩受宠若惊,赶忙谢恩,太后也笑着示意柔则到她身边,另一手拉着“平安”,对康熙道,“皇帝,既然两个孩子都善于琵琶,不如让他们一块去说说话?”
在场几人对这话反应不一。
如柔则,脑子里全是“原来他也会弹琵琶!”,惊讶之余颇有找到同好的兴奋,纯亲王面上也是真心实意的惊喜;觉罗氏跟康熙起先都有些诧异于太后少见的主动出言,回神后前者目露感激,心中默默祈祷,后者则沉吟了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这俩十岁出头的男女,最终笑道,“富尔祜伦,带乌拉那拉格格去御花园走走吧。”(2)
他特意唤了侄子的本名,柔则没看到母亲和太后暗中松了口气。
她从方才向两人躬身行礼的时候,就在努力回想之前额娘提过的事情:现任纯亲王,乃当今皇上幼弟独子,与她几乎同龄,因父母早逝,自小养在宫中,很得长辈们疼爱;他似乎从娘胎里便带着病,所以身体不算强健。
不过他长得真好看。
被打发到阳光明媚的御花园,差不多高的两人面面相觑,柔则下意识朝对方扬起笑容,从富尔祜伦的角度来看,他不知为何联想到一只圆嘟嘟傻乎乎摇尾巴的白毛小狗。
他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
柔则更茫然了。
“与格格无关,是我的问题。”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那首〈海青拿天鹅〉的指法并不容易,可见格格造诣之深。不知道现在在练习哪些曲目?”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多谢王爷。臣女如今正在尝试将〈流水〉的乐谱改成适合琵琶演奏(3),虽然进展不大……”
“以琵琶演奏〈流水〉?”他的兴致高昂起来。
一阵微风吹来,惹的树梢摇晃、沙沙作响,宛若彼此唱和。两人擅长的乐器本就正好相同,还都在研究谱曲改编及创作,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被叫回去时颇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浓厚。
康熙跟觉罗氏都很高兴,太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见柔则母女准备告退,她笑着对富尔祜伦道,“平安,你送乌拉那拉福晋跟格格出去吧。”
这下,连迟钝如柔则都感觉到不一般:他是皇族,她们是臣下,若非少数例外,哪有让君送臣的道理?
但见母亲神色恭敬而镇定,她强自把疑惑压下,认真地答应太后娘娘下次进宫后,乖乖巧巧地跟在觉罗氏身后走了。
一远离皇宫,她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额娘,方才我不在的时候,皇上和娘娘跟您说了什么呀?”
这可是她在出宫的一路上绞尽脑汁想出的迂回问法。可觉罗氏是什么人呀?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知道柔则这张漂亮小脸蛋下的天真脑袋,只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发顶,柔声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们家里的状况罢了。”
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