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光是没收写给李恪的情书就已经不知道收了多少封了。
如今时过境迁,李恪当了警官,沈知一重回母校做了教师。
梁程看着他们二人,突然怔愣了片刻,“我记得李警官当时和沈老师是在一个班的吧?”
“是,当时高一我和她在一个班,后来分班后,她去读了文。”李恪抢先一步说道,他的语气很平稳,吐字也很清晰,明明没带什么情感,却总让人觉得被拒之于千里之外。
梁程有些怅然,他老了。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竟然是发现当初被批评的狗血淋头的学生成了他的同事,被他言之凿凿必须考上重本的学生成了他需要配合调查问询的警官。
这还是曾经懵懂的、意气风发的那些少年吗?
梁程笑着挥了挥手,他的气势减弱了许多,“沈老师,你带着李警官在学校走一走吧,你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唠唠嗑叙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音乐厅安静下来,映照在地板上一高一矮的影子看起来有些拘束。沈知一独自将钢琴盖缓缓放下来,拿起手中的乐谱跟在了李恪的身后。
“啪”的一声,音乐厅的光源熄灭,他们置于黑暗中。
李恪走在前头,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步子迈得大一些,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
“李恪,今天接电话的人是你吗?”沈知一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之所以能够这样淡定自如的与李恪交谈,也许是深知内心曾对他展露的那部分情致已然紧紧闭合了,所以未曾发现李恪略有一些紧绷的身形。
青春里最美好纯真的记忆被存放在了过去的储藏柜里,也有被珍重地归置好,所以沈知一不想念,也不想打开。
如果说有一些触动,或是情绪的牵动,那也只是对年少时少女情窦的一分感念罢了,沈知一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哎呀。”
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沈知一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便径直撞了上去。
李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扶沈知一。
但就在要触及到的那一刻,李恪的手又突然向内撤回了一点,因而刚好与沈知一的身体错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撞到你了……”
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的。沈知一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对于李恪还是内心有些发怵的,毕竟当年她表白失败的时候还被李恪臭骂一通。
如今想来也不算是臭骂,倒像是言辞犀利的拒绝。
“没事,注意脚下。”简单的几个字,果然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而方才李恪突然停下来,是因为他看见音乐厅连接休息室的地方放置着一架落了灰的三角钢琴,他依稀记得当年这架钢琴摆放在教学楼的大厅内。
沈知一顺着李恪的目光看过去,“咦,这架钢琴好眼熟。”
李恪的目光陡然深邃了几分,眼中似乎承载着许多极有分量的东西,但是可能连李恪自己都不懂,这分量到底来自何处。
“你也记得它?”李恪走向钢琴,缓缓打开琴盖,骨节分明的手指凭着记忆在黑暗里定位到几个琴键,他轻轻闭眼摁下。
“是月光,你也会弹?”
沈知一的眼睛亮了几分,眼睫扑闪着,像是黑夜里闪烁的星星。
她欣喜的将今日才买的乐谱放置在谱架上,而后凭着记忆从杂乱的梳妆桌上摸索到一盏台灯。“你瞧,我这有谱子,你可以照着弹。”
然而李恪并没有弹奏,只是起身做了让出位置的举动,晦涩的目光落在这架钢琴上,停顿了一刻后试探道:“沈知一,你可不可以弹月光给我听?”
沈知一闻声一愣,“刚刚你不是听到了吗?”
李恪微微低头,台灯散出的光在对面的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影子,是李恪微微屈身靠向沈知一和她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若是只看墙壁上的投影,好似李恪与沈知一耳鬓厮磨,颇有意味不明的氛围。
沈知一向后退了一步,墙上两人的影子因此也空出一条狭窄的缝隙来。
“我想听完整的一首,可以吗?”李恪沉声。
沈知一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她竟然觉得李恪在乞求她,可是李恪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请求。
纵使再奇怪,沈知一也受不了此刻二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微妙感,故而大大方方道:“当……当然可以啊,不就是再弹一遍吗?我弹给你听。”
言罢沈知一坐在了略显破旧的一个随处拉来的椅子上,琴键虽然老旧,音准也略有偏差。但这并不影响沈知一的演奏。
第一个音符落下……
于是在这个壮观辉煌的音乐厅的角落处,一曲德彪西的《月光》宁静平和地倾泻在沈知一灵活的指尖下。
轻盈如水的音符回响在古典庄严的音乐厅之内,随着指尖的辗转,周遭环境骤然发生变化。
最终演变至杂乱无章的建筑工地,以及呼啸耳边寒冽的冷风,目光所至鹅毛纷飞的大雪。
琴声停止,沈知一猛然站起身,身边的李恪不知是何时不在了,环顾四周,依稀能从萧条破败的环境分辨出几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