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仓廪丰实,如何令百姓平安富足,是不是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动兵戈而天下归心?”
言罢,他又自行举一反三,道:“若是当初我父兄懂得这些道理,早早令四海殷实安平,百姓通过正当手段就不必为衣食发愁,偷奸耍滑;人就会少,人与人之间;摩擦也会减少,自然能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若是如此,像是春月春雪那样回到方国;百姓,或许就不会被坑蒙拐骗,或许就能轻松顺利在方国立足。现在十二州……甚至更远地方;外来者,看到我们这里;生活丰饶太平,就会对这片土地心生向往,就会想要来此地学习生活。
“但若是相反,若是朕连国家本身都没有治理好,反倒一心想着建立自己;一番伟业功绩,不顾百姓民生,征收重税,强征平民入伍,穷兵黩武,即使用武力强行令他人屈服,也无法真正使人归顺。
“而百姓们日子过得差,就会民怨滔天,生出反抗朝廷;心思。不要说别处夺来;土地,连自己国家;百姓都会远走他乡,甚至冒险起义。像春月春雪她们这样;姑娘,即使起初怀抱着对故国;向往回到方国,最终也会失望而心灰意冷。
“百姓有自己;眼睛会看,有自己;耳朵会听。比起好大喜功;表面之物,踏踏实实;根基才是立国之本。
“若是能让国家真正强盛,人人安居乐业,我们方朝,不愁不能像盛唐那样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言罢,赵泽叹气道:“原来书中竟真有这么多道理。萧爱卿,怎么在你告诉朕之前,朕一点都看不出来,还觉得那些老学究;玩意枯燥无聊呢?现在回想年少时,朕真是不懂事,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可贵;光阴。”
赵泽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落子。
谢知秋道:“皇上仁厚好学,是国之幸事。若要臣说,正因为皇上过去并非整日闷在书中苦读,而是走南闯北,喜爱在民间与百姓相处交谈,现在才能这么快领会这些书中道理。
“许多人会认为不循规蹈矩就是玩物丧志,但在臣看来,那并非虚度光阴,而是体会。
“皇上如今在民间广受称颂,恰恰是因为皇上这些与众不同之处。”
“忘忧,你这话说得朕爱听。”
赵泽笑起来,撑开扇子摇了摇。
“都说下棋可以见弈者之谋略,可观其治理天下之才。以前皇兄和母后都说朕是个臭棋篓子,朕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天分,但最近看;书多了,朕忽然觉得脑子里多出与以往不同;奇思来。萧爱卿,依你看,朕;棋艺,这几个月是不是有所精进了?”
谢知秋观棋片刻,颔首应道:“皇上;棋艺日进千里,令人惊叹。”
谢知秋说话时,面无表情,神情冷淡。
若换作旁人这样对待皇帝,难免有过于无礼之嫌。但谢知秋越是这样,赵泽反而越觉得她为人可靠、说话诚实,不是阿谀奉承之辈。
赵泽听她夸奖,心里其实非常高兴,可看到谢知秋落子,面上又叹息道:“可是还是远远下不过你。朕最近经常下棋,可只有和你,朕还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话换作朝中其他臣子听了,已经要下跪谢罪了。
但谢知秋只是平静地又下了一手,回答:“臣生在武将之家,父亲以棋子代兵带臣玩耍。即使臣早年读书不精,倒喜玩工匠之术,棋艺也没有太差,算是学棋多年。而皇上最近才开始喜爱,比臣晚了许久。
“皇上一直知道臣;棋力,若是臣这样轻易就被皇上胜过,那必定是为了哄皇上开心而让步。皇上可能一时会开心,但等回过神来,就会意识到臣在让棋。皇上会觉得自己被当弱者玩弄不说,这样一来,等将来皇上真;胜过臣;那一天,也难以分辨自己是真;胜了,还是又被让子,君臣之间反生猜忌。
“臣不让皇上,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臣不知变通,但在臣看来,这是计之长远。”
赵泽用扇子打手,开心道:“你说得对,朕就喜欢你愿意对朕说真话,你不用听其他人瞎讲。连棋都输不起,朕岂是如此小器之人?”
不过,他说着,脸上又显出点疑惑道:“不过,上回你与朕下;残局被一个喜爱棋术;大臣看到,他同朕说,你;棋风不太像出自兵家之手,倒更像以前一个国手;孙女,听说那人早年是个有点名气;女棋手,叫李……李……”
不等赵泽想起谢知秋;恩师李雯;名字,只见内侍官董寿进来,在赵泽耳边说了几句。
赵泽脸色微妙一变。
他看了眼谢知秋,面露为难之色。
谢知秋一顿,主动道:“有人求见皇上?”
“是。”
赵泽想了想,没有对谢知秋隐瞒,道:“是相父来了。”
谢知秋面不改色,说:“齐大人最近深居简出,若无要事,想必不会特意进宫来。此刻不可耽搁,皇上快去吧。”
赵泽非常欣赏谢知秋这种公事公办;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