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深深,一辆马车在街头辘辘而行。
行严从袖中拿出信纸,是当初秦七自漠北传的信。信上说他当时在城外偶遇小酒儿和一胡服男子,觉出两人关系并不如小酒儿说的那般简单。
自然是不简单,依照时间推算,那时两人应相处许久了。行严猜不到皇上让小酒儿嫁到漠北的意思。大昭皇室凋敝,当今有意愿传位淮安王,既然笃定小酒儿能把魏砚带回京,那么两人之间必定有难以割断的联系。
行严收好信,吩咐人快些驾马。
…
番国朝贡,自大昭建朝后就是年纪要事。
而今昭和帝患病,为皇上龙体着想,朝贡当日只设了卷帘横榻,主持一事交给了魏砚。
每年的朝贡宫中令无要事患病的世家官员必须携其家眷入宫。王氏病好了许多,沈瑜卿担心在宫中出了意外,让王氏在府中养病,自己登车去了。
入宫要过两条长街,沈瑜卿坐在马车内心口有些许慌乱,总觉这日不寻常,却又说不上来是因何。
宫门外华车而入的都是王侯贵胄,宫人在门前等待贵主,恭敬地迎入宫中。
南嘉和来得早,方一下马车就看到那抹靛青人影。她仔细瞧过去,多看了两眼,确实没认错人。抬手对引入的宫人挥了挥让她退下,自己抬步就朝着远处的人走去了。
“沈小姐,王爷交代奴婢先带您去一个地方。”宫女低着声,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注意这面才从袖中拿出一块衣角,沈瑜卿认出是魏砚胡服的一处,打量她几眼,确定后点头要跟她走。
“沈小姐。”自不远走来一人,声音清淡,带着点得意。
沈瑜卿抬眼,看清了那人是谁。
一旁小宫女先做了礼,“奴婢见过嘉禾郡主。”
沈瑜卿是尚书之女,无封衔,如今明面又与魏砚和离,品阶要比南嘉和低,自然也是要见礼。
此前她只听说过嘉禾郡主的名号,从未见过其人,原来当日的女郎就是当朝长公主的女儿。
当朝长公主并非太后亲子,是当年从殷家族内抱养过来的。生母早逝,家中无依无靠,太后念其可怜就把小女儿抱到身边抚养,长大后许配一门亲事。
不久后长公主有孕,入宫求太后赐了嘉禾封号。算来淑贵妃亦是殷家人,怪不得魏砚说南嘉和的母亲与淑贵妃有姻亲。想想有多少年了,早就是出了五服的亲戚,淑贵妃有意撮合二人也不意外。
沈瑜卿规矩地做礼。
南嘉和没先让她起来,故意过了会儿才开口,“起来吧。”
知是她刁难,沈瑜卿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什么。
“我也是前不久才回来,刚回京就听说三哥哥与你和离了。”南嘉和笑两声,“真是世事无常。”
初见之时沈瑜卿就有明了她的脾性,如今能说出这话不足为奇。
“臣女还有事,先走了。”沈瑜卿略一福身将要跟宫女走了,南嘉和忽然拦住,“听闻沈夫人病了,你不在府中侍奉尽孝,跑来宫宴做什么,莫非还对我三哥哥余情未了?”
沈瑜卿失了耐心,脸色淡下去,“我与淮安王之事自有皇上定夺。郡主若执意插手相问恐违了圣意。”
“你…”南嘉和指着她,气得脸色青白,“沈瑜卿,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郡主这么说话!”
服侍的宫人见到南嘉和动怒已吓得跪到地上请求饶命。
沈瑜卿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我只是按照皇上意思罢了,难不成依照圣意就是冒犯郡主了?”
南嘉和没料想她嘴上功夫竟然这般厉害,再说下去她还不得给自己扣一个欺君罔上的帽子。
“你记住今日的话。”
沈瑜卿扬唇福身,“恭送郡主。”
南嘉和气哄哄地离开,身后跟着随从来的侍女。
“都起来吧。”沈瑜卿对周围跪着的宫人道。
领行的小宫女看了看沈瑜卿,悄下声,“沈小姐,您大约不了解嘉禾郡主的脾性。”
“她如何跟我无关,既犯了我,我亦没必要谦让她。”沈瑜卿道。
她清楚现下局势,长公主名号好听,可太后一走,无人撑腰,权势最大的也就是魏砚了。
沈瑜卿心是有几分气愤,都是他惹出的祸事,分明是他的风流债,却都要找她来说话,这算哪门子事。
宫女引沈瑜卿到了琅庭曲园,是正和殿一处假山角亭。
去了园,小宫女不知何时退下了。
沈瑜卿独自往里走,湖心亭四角朝天犹如飞翼,亭下曲水朗朗而走,面上波光动荡,天边雾霞,美得惊心动魄。
她不禁看出了神,腰上一重,身后的男人抱住了她的腰,坚实的胸膛贴到她的背脊。
“我以前每逢这个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到这。”他沉笑道,“母妃说我自小蛮横,自从发现宫中这处便不许再让旁人过来,谁偷偷入内我就揍他。”
沈瑜卿眼眸一瞬的笑意,轻下声,“像是你能做出的事。”
魏砚“啧”了一声,大掌隔着厚重的外衣扣住她的月匈月甫收拢,“等天暖和了,我们试试在这。”
“不要脸。”沈瑜卿低哼了声,“谁要跟你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