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赶回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整个驿馆都被月色笼罩着,静谧无声。
梁衍踩在房顶上,混合着风声一路赶到自己住的那间房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床上的人就立马翻坐起来,摸着黑直接来到了桌前。
梁衍也没觉得惊吓,反而十分熟稔地走到桌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出一点微弱的火光。
借着火光,林崖急切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显得异常清楚。
“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梁衍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语气淡淡,扫兴地道:“他藏的太严实了,我只搜到这一本账本,虽然可以证实他有贪污之嫌,但根本不足以定他的罪……”
“那就继续放任他这样为祸世人了吗?”林崖气急道,眼眸里是藏纳不住的恨意。
梁衍无奈地叹气:“急也没用,我何尝不想早点将他这贪官污吏给治罪?只是如今手上证据不足,加上他又有三皇子撑腰,你我绵薄之力根本不足以击垮他……”
“那太子呢?若是你我投靠太子,太子应该很乐意替我们除掉严如岐这个毒瘤!”林崖灵光乍现,突然提议道。
梁衍眸光暗淡,眼皮下阖,依然摇头:“太子的处境更为艰难,皇上如今虽是立他为太子,但心里始终是向着三皇子的,不然也不会在得知三皇子做出各种荒唐之举后还能轻易原谅,他其实……”更想传位给三皇子。
后面的话梁衍没说出来,毕竟有些事他虽然知道结果,但绝不能妄议。
不过他虽没有挑明了说,但林崖也知晓这其中的意思。
林崖紧握拳头,盯着桌上那本并无大用的账本,忽然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对方却是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损伤……
“难道我们日后入朝为官还要和他一起辅佐三皇子,日日看着他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吗?”
听到这话,梁衍沉默了。
其实他何尝不想将严如岐拉下来,毕竟当初抓他入狱,告知他一切,甚至给他准备毒酒的,一直都是严如岐。
这样一个人,梁衍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尤其是,梁衍还查到了当年杀害乔婉兄长的人正是他。
只是很可惜,梁衍还没来得及替乔婉报仇,乔婉倒先一步背叛他了,而他也被害得失去所有……
不过,比起恨严如岐,梁衍更恨三皇子,他没有哪一天不想将他拉下皇权!
只是皇上这人表面风光,内心却过于固执阴暗。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他挚爱的女人之子铺路,只要能让三皇子登上皇位,他甚至可以牺牲掉另一个儿子。
前世,皇上表面上让梁衍担太子少保,将他列入太子阵营,实际上却是让他混入其中当间谍,做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他让梁衍一步步地怂恿太子争权,然后又一步步地将太子的羽翼折断,最后再引诱太子带兵逼宫,给太子安上弑父篡权的罪名,让太子党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和能力去与三皇子争权,最后世人只能认可三皇子一人。
这其中,虽然有不少是梁衍与三皇子党一起出谋划策的计谋,但这执刀之人却是皇上。
自古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梁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表面上勤政爱民,对两个儿子都百般疼爱,希望他们日后和睦相处,然而暗地里却时刻希望干掉其中一个来成全另一个……
在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帝王手下当差,梁衍忽然觉得生的希望有些渺茫。
梁衍一直没有吭声,林崖虽然气不过,但也只能另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我近来对三皇子和太子的风评都有所耳闻,三皇子仗着有皇上撑腰,在坊间放荡不羁经常鱼肉百姓。而太子虽说没有做到勤政爱民,但至少为人温顺和善,是个讲理之人,从不为难百姓,也不会私底下干些贪污腐化之事。”
“两相比较之下,我倒是情愿辅佐太子,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有一身傲骨在,总比好过替那贼子篡权夺位后任由他鱼肉百姓要来得强些!”
林崖一番话说得大气磅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傲骨在,像是一束光一般,陡然照亮了前路。
梁衍忽然有些明白了,即便此生三皇子注定登位,他也不该再去做皇上手中那把刀。要做也是做太子手下的利刃,哪怕最终还是死路,他也要尽最大的力去痛击对方,让他们重伤难愈,这才该是他作为一名书生一位清官一位良臣该有的高风亮节。
前世太过看重权势,以至于他从未想过三皇子适不适合为帝,他只知道天子让他做什么,他就该顺着天子的毛捋,以求捋顺了能得到更大的官途。
但这辈子,他想做自己,他想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他痛恨三皇子,他不想让三皇子登上皇位,所以,他就该将三皇子的对手太子扶上皇位,这才是对三皇子最大的打击,也是他最好的复仇之路。
“林崖,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借助太子之力来除掉严如岐。”
半晌,梁衍突然吭声,语气虽然平淡,但却令林崖惊喜不已。
“你这是答应了?”林崖震惊问道。
梁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