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冷香细密地笼了下来,略微带有侵略性的气息让杜沁然的脑子嗡然一响,瞬间变得空白。
唇上传来湿润的触觉,谢景澄温润的外表正无声消融,露出骨子里微末的强势,像是正在坠落的皎洁月光。
他吻得不急不缓,甚至可以说得上绅士,然而冷白的指尖却插入她的发丝,轻摁着她,不允许她退让开分毫。
缠绵,蚕食,侵略。
杜沁然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泡进了酒缸,在甘醇的气息中和他共同一醉经年。
恍若隔世,又仿佛两人之间亘古的时间和空间从不曾存在过。
暖橘的日光像是被点燃的火把,火光通明,燎起满原的烈焰。
氧气逐渐变得稀薄,两人唇齿交缠着,唯有空气中的清浅水声依稀可闻,细微得像是粘稠蜂蜜落在娇嫩花瓣时的动静。
谢景澄是个很有规划的人,不论是他昔日在古代的复仇之局,亦或是如今这个吻,都毫不例外。
起先是轻巧地勾勒着她的唇形,随后便成了慢条斯理的吮吻,再逐渐深入,品味着她禁不住的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杜沁然都感觉大脑因缺氧而有些发晕之时,谢景澄才轻轻放开了她,指尖拭过她被吻得潋滟的唇。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唇珠,有些隐幻的灼烧感,高烧正在褪去,被燃成灰烬的理智之弦正重新组成型。
谢景澄微阖了下眼眸,再次睁开眼时神态间多了几分清明,低低道了句:“抱歉。”
杜沁然的眼睫似蝴蝶振翅般轻抖了下:“因为什么?”
是因为吻了她又忽感过于冲动吗?
谢景澄的喉结上下一滚,眼睑微敛,幽凉的目光在她唇上轻轻一顿,又蓦得挪开:“是我有失考量。”
有失考量。
他们俩连床都上了,谢景澄现在仅仅是吻她一下,却用上了这个词。
杜沁然感到有些好笑,但这四个字霸道地堵塞了她的某根神经,像是喉咙口里一块拿不出又咽不下的鱼刺,让她梗得慌。
她依稀在一片朦胧薄雾里收到了暗示,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告诉她: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活得清醒。
她不该总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不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这个被她幻想出来的他。
太多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破碎,她明知道谢景澄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世界的。
可昔日那些破绽百出的幻想都让她沉溺其中,如今这个细节到真实的他,更是让她无法抗拒。
杜沁然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种隐蔽又致命的引力,就连对最好的闺蜜林若寒都没有 —— 约莫只有飞蛾能理解她这种矛盾到极致的情绪点。
看到跳跃火光时的飞蛾.
有失考量的人,分明是她。
谢景澄没错过杜沁然脸上的怔忪。
他不知道此刻的杜沁然心中在想什么,又或者说在很多时候,她表面上看起来直爽坦率,但她心底总是有很多他猜不透的想法。
兴许是源于时代差异、信息差异、年龄差异,各种各样的外在和内在因素。
都在震耳欲聋地对他们说着:你们不合适。
她无辣不欢,他饮食清淡。
她精于商道,他诗茶文墨。
她活泼明媚,他温润隐忍。
可怎么办呢,偏偏就是两个这么不同的人,曾经荒谬地在古代被婚姻捆绑了一段时间,并且两个人都逐渐沉沦。
不想放弃,那就只能如他所言,偏要勉强。
谢景澄注视着杜沁然,开口时颇有几分犹疑:“你.......”
他话还没说完,但单独这个音节就像是开启了杜沁然身上的某个机关似的,让她蓦得惊醒。
杜沁然吸了口气,在冷空气灌入喉管的那一刻推开谢景澄站起身,只囫囵扔下了句“我先走了”,就狼狈退场。
谢景澄并未去追,目送着她的背影,看着杜沁然一路推开玻璃门并走过拐角、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才极轻地蹙了下眉。
她好像不对劲,应该是恐惧。
可杜沁然...... 在恐惧什么呢?
***
从健身房到家里的路程是34分钟,但当家门口的感应灯亮起的那一刻,杜沁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开门的手都是颤的。
她和家里的关系以前只能说是不冷不热,自从有了继弟闹幺蛾子的事后,顿时降至冰点。
好在杜沁然这些年来手边也存了些闲钱,思忖后干脆搬了出来,买了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单身公寓。
很难称得上“家”,只能叫做一个落脚点,只是这为她屡次在困境中提供安全感的地方如今却失灵了。
杜沁然手脚发凉,她就像是个溺水者,没来由得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让她不自禁地生了怨。
为什么遭遇了这种反科学的人偏偏是她啊?为什么她个性这么优柔寡断?为什么她就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个人?
为什么,她和他没法白头相守?
无力又荒唐,就跟她那贫瘠的原生家庭一样可笑。
然而真正审视自己内心时,杜沁然才发现她再也忽视不了隐蔽角落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