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沼泽毕竟是个管教各族子弟的学堂,父亲在规划时,便在中心区留了个审讯犯错学子的地方,此地名为青日堂。
虽说是个堂,但和武备斋类似,就是一露天的台子,只不过青云台四周高座林立,审讯时颇有居高临下之意。
他日我在武备斋,青石台上我可以打他个几天几夜,如今是青日堂,台子长宽两三步就能走完,我窝在小小的台子中央,感受着头顶上同堂学子们的审视,着实有点不好受。
“少绾。”第一个开口便是鬼族的魅姬,虽说长相俊美,术法出众,为人也说得过去,唯一让我不舒服的就是他捏着嗓子说话的习惯。“你与北荒先帝君禄朴,北荒现帝君赤季是何等关系?”
我听完内心讪笑,战乱纷争,北荒并未依附父神母神,水沼泽庞多学子中也唯独没有出身北荒的少年,这些让各族惴惴不安,他们只能猜测禄朴和赤季暗中拉拢帮派,悄然扩张势力。如今,北荒帝君继任结束,灵脉威力再次震慑天地,又横空冒出来我和东华这两个倒霉蛋,也不怪他们反应如此之大。
我生死皆归魔族,东华来去化于天地,我们两个在芸芸众生中不过两颗沙砾,但在纷乱局势之中却成了至关重要的两枚棋子。
我扬头,泰然面向上方发问的魅姬,朗声笑道:“北荒先帝乃我授业恩师,先帝魂归天地后,我与现任北荒现帝君自然再无任何瓜葛。”
听我此答,这个鬼族公子哥拧起秀气的眉头,没有说话。
“少绾女君好气魄,只是不知,少绾女君的再无瓜葛,究竟指的是魔族与北荒,还是女君与北荒新任帝君?”瑶光的声音在另一方向响起,音色清亮却气息十足。
我冷笑一声:“我以少绾为名受北荒先帝师恩,乃是至纯私交,我本就与北荒帝君关系凉薄,先帝归墟后,我自然再无与他来往的必要。还请各位同堂明白,魔族与北荒曾经如何,如今如何,未来又如何,都由不得我说了算。”
“哦?”折颜慢悠悠开口“少绾,照你所说,你对于各方局势如此泰然,又急于将自己脱开干系,是为了你的独身安稳,还是,这只是个壮大魔族势力的话术罢了。”
折颜此言尖锐,我摇头,心里的愤怒,不解,疑惑一股子全部冒了出来,我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诚然,在座各位中,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魔族昌盛繁荣,魔族也是天地的女儿,壮大与否又与你们有何干?”
四周一片肃穆。
瑶光的声音再次响起:“少绾女君,可否说说你为何拜北荒先帝为师?”
我侧身面对上方的瑶光,正色道:“瑶光少将,各位同窗,可当真要听这其中缘由?”
头顶四周开始窃窃私语,墨渊一句话又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若少绾女君愿意倾心,我等自然愿意恭听。”
我干笑,运足气息朗声道:“我少绾何其有幸,出生仰仗天地,一打降世便能凝结内丹傍身。”
“这与你拜师北荒先帝有何干系?”也不知道是哪个比我还没耐心的,急急忙忙打断我的话。
对于打断我话头的急性子,我强忍不耐烦继续解释道:“这位同堂不知,我六百岁时借出了自己的内丹,在那之后,我魔力尽失。”
魅姬也笑了:“少绾,之前你助父神征战鹿蹄至灌举九山,当时何等的骁勇善战。如今八荒之中,独你修成凤音号令,凤音一出,神兽从令,缺一个内丹对你算得了什么?”
魅姬这人也不怎么样,我心里呸了他一口:“我失去内丹虽不伤根基,但会魔力枯竭,即便凤音令在手,也难以控制召来的神兽。想必各位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四万年前,庆姜心仪岐山神主,还给她递过求亲帖。”
“怎么越说越远了?我问得是你和北荒先帝的事情。”瑶光提高音量,抢先打断了我的话。
瑶光的痛处已然被我拿捏了,我撩起裙角席地而坐,无奈道:“既然少将问缘由,我依然要好好讲清楚。”
四万年前,我不过千岁,又失去了内丹,虽担了魔族图腾的虚名,但对庆姜而言委实是个没用的花架子。当时岐山神女继任山主,岐山虽小,却在关要之间,当时各族携礼道贺,稀有灵物、罕世法宝、美人美画,应有尽有,唯独庆姜,让我只带了一张求亲帖和求亲队过去。
他的贺礼,便是我。
彼时我失去内丹,着实身娇体弱,于刚刚登基的神女而言,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滋养贡品。
“少绾!休要信口雌黄!仗着神女仙身被毁,便这般讪谤!”
我理了理衣袖,没有理会她,这瑶光果然是个好拿捏的,
神女担得起岐山山主之名,她撕碎请帖,退走求亲队伍,将我留下好生照拂,并把我介绍给曾追随西王母的奉行。
神女白衣白裙,不着丝带首饰,一根树枝绾起的发丝扬着青蓝的色泽,她指着我对奉行说:“西王母清修避世放你自由,你却始终纠结其中缘由,不如你自己做一次她,看看自己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就这样,”我清了清嗓子“我身边便有了奉行。”
几千年后,奉行将我引荐给北荒禄朴女君,我遂成了她座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