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院门在冷风中吱吱嘎嘎摇晃着,凌乱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脏兮兮的衰鬼一个还在捧着个已被舔干净的破饭盒。
他呆呆的,更像是傻傻的,破歪帽子下的无神眼仍然在盯着已无人影的大门看。
回家,他羡慕别人这么说,他也很想这么说,好像这么说……就会被人高看了。
有家的人不多,还有什么话是比说回家更……令听者自惭的。比如现在,从来不愿难过的衰鬼,也难过了。
这个该死的世界!是个无处容身的世界!悲哀到连做个逃命都不知道该去哪!
很怪,陆航那无心的两个字,让无良的衰鬼傻愣到了现在,寒风中那张肮脏的脸禁不住微微抽动着,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要释放什么。
他终于恶狠狠摔下了破饭盒,饭盒落地变形,还在翻滚,他又不依不饶地冲上去,恶狠狠地踩,用尽全力地踹,一脚又一脚,发疯般将那饭盒跺成了肮脏的铁皮,扁扁地嵌在泥里,脏得像他自己的脸一样。
无人观赏的孤独暴力之后,颓丧的衰鬼觉得好多了,他努力恢复平日的得意,指着镶嵌在地面上的倒霉作品,不忘嚣张道:“贱!老子见你一次灭你一次!你他妈记着!”
喘着粗气,拾起地上的爱枪,还不忘用他身穿的脏军装把沾在枪身上的土擦了擦,才挂上肩膀后,大步走出这个狼藉的倒霉院子。
枪声响了,在村子以西二三里,毫无预兆,疾风骤雨般地开始喧嚣。
姚参谋没有选择边退边打的方式,而是主动向西出击,与敌接触。目前队伍的士气太差,如果边退边打,注定会变成只顾退,越退士气消耗越快,最终崩溃。
但是他不会为此盲目到不知斤两与鬼子对垒,所以选择了向西,与伪军交火,目的有二,一方面这可以让西南方向上的鬼子主力变向向西运动,同样可以起到整体迟滞敌人速度的作用。
另一方面,要利用这次短暂的战斗,提振一次士气,跑了这么久,该听听枪响了,哪怕打不了多少敌人,也能唤醒老兵们的麻木神经,起到热身作用,不专业的伪军是个好陪练。
荒野里,两个连拉开成两条平行射击线,一条在前,一条在后,有心将敌人放近些打,但是开阔的环境很难隐蔽意图。
伪军又是泥鳅型的,距离还没到四百米,他们便开始就地隐蔽了,鬼子目前给他们的任务是放羊。
只要目标没有向西逃脱,他们就不算失职,当然是怎么安全怎么打,明明是进攻方,兵力又是四百人的一个满编营,心里的真正想法却是:有种的你来攻我啊,老子保证不退!退了是你养的!
这种情况下,姚参谋果断下令开火,无论如何也得把枪打响,隔着四百多米,双方交火,弹雨纷飞。
一边是为了释放满腔怨气,一边是为了打给皇军听而奋力还击,这样一场无聊的火力远射,居然打得出奇的激烈,步枪机枪全响了,子弹呼啸如大风刮。
一个兵手里拖着步枪背带,爬在雪里,两手已经冻得发紫,顺着一条土坎后爬着,空气里的呼啸声听不出是近是远,土坎上各处偶尔冒起了土烟,噼噼啪啪被冲击着。
他一直爬到了半跪在土坎后举望远镜向南观察的军官附近:“姚参谋,咱要在这靠到什么时候?这算个什么仗啊?”
“不算什么仗,只是让你们听听响。把枪打热了,还能暖暖手呢不是。”
虽然成了所谓营长,但是这些兵仍然习惯性的叫他姚参谋,他一直举着望远镜朝南看,而不是向西看战场,因为他在等鬼子出现在视野,那便是撤退的时候。
“姚参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望远镜放下了,姚参谋盯着那个兵:“如果你想从战场上爬出去,你尽可以爬,我可以不回头,当看不到你。可是如果你想说话,我告诉你,我不想听,也不希望任何人听。”
那兵垂下头,一拳捶在冷雪中:“真他妈憋屈!”
“憋屈?我并不憋屈。我执行的不是团长的命令,而军队的命令,也是我自己的命令。”
村子以北,二里外,一个八路迎风大步走,偶尔偏头,朝西方的枪声位置望,但是什么都望不到。
他身后十几米远,跟着一个邋遢兵,那是衰鬼,也是边走边偶尔朝西望。
他俩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顺路而已,陆航往北是为了回家,衰鬼往北是因为目前……往北最安全,好歹前头还有营开路呢,还有团部呢,向东没底。
这个胆大的老兵当了逃兵也敢大摇大摆,根本不怕抓,都这种时候了,除了鬼子,谁有心思犯贱抓他?
也许是觉得旅途寂寞,衰鬼终于忍不住朝前嚷嚷:“哎,走那么快干屁,你也不怕老子不高兴了黑你一枪!”
可惜前面那位八路连头都懒得回,愣是把身后的混蛋当空气了,这种藐视让衰鬼想起了他失去的大半饭盒热粥,忍不住肺子里又是一阵疼:“哎呀这把你牛逼的!今天要是不打你一枪我他妈就属狗!”
止步,摘枪,拉栓,上膛,瞄准。
“你有完没完!”一张冷脸终于回了头,虽然帽檐下的邪魅的眼看不太清晰,不过这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