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伸冤?”坐在桌旁的宋团长忍不住把身姿放正了,故意伸长了脖子把小丫蛋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你伸冤的话……那得活活冤死多少人?”
“凭啥又关我哥?”
“凭我是团长!”当着小丫头,宋团长根本不遮拦。
“无耻大恶霸!”
“小同志,说话要客观,不能把群众对你的评价往我头上戴。”
“你……”
“我怎样?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心软,连你都一起关!有群众刚才已经到我这告过你的状了,劝你别嘚瑟!”
“他是群众吗?他是个癞皮狗!这个臭不要脸的……”
“是不是群众你说了不算!我警告你不要再污蔑群众。”
翻着白眼看了看屋顶,嘀咕道:“算了!”然后后脚跟着迈进了门槛,迎面朝宋团长走。
“哎呀?干什么?想动手?我可要叫警卫员了!”
停在宋团长面前两步远,小丫蛋从她口袋里掏出个物件,在宋团长面前晃了晃,接着放在了桌面上:“嘚瑟个够吧你!”
“贿赂我也不好使!”
“贿赂你?做梦!我宁可当是丢了!”小丫蛋掉头离开,头也不回,倔强的小马尾消失在阳光下的大门外。
确定那小身影彻底消失出视线,宋团长才露出了开心微笑,笑得像个孩子,拿起了摆在桌上的物件,一块手表。
精致,漂亮,皮带,金属表壳,白色表盘上有四个显眼的字母:cyma。宋团长不知道这是瑞士西马,何必知道呢,只要是手表,便已经是贵重二字。
等老雷回来,他必然吃醋吧?看他以后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拽怀表!我酸死他!宋团长这样想。
幸亏现在天气暖和了,挽起袖子不凉!宋团长这样想。
过去总不想去师里开会,现在不介意了,不再是个‘没有时间’的团长。宋团长继续想着,小心翼翼地拿着,生怕他粗糙的手毁了那光泽……
下午的阳光,晒着团部,晒着禁闭室,晒着窗外的墙,暖得人欲睡。
一个八路军横坐在没有窗的窗台上,背倚着窗的一边,一脚蹬在窗的另一边,侧望远山。
窗根底下,一个穿军装的丫头坐在地上,背靠着窗下的墙,小马尾在微风中散漫地晃。
“他摆明了就是要关你,我看他根本没理由。”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她手里的饼干包装,一双大眼不由自主地开始亮。饼干袋里除了饼干,还有糖,红绿各色,这是鬼子军用饼干的独特之处,鬼子的军用饼干都配糖。
“这是爬山的好天气。”他自语。
她从饼干袋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小糖豆,放在舌尖上轻舔了一次,再放入小嘴慢咀嚼,咯嘣咯嘣响,美滋滋说:“这个是酸的!你要不要?”
“都给我我就要。”
“想的美!”她又拿出一颗绿色糖粒放入嘴,咀嚼着说:“衰鬼那个臭不要脸的刚把我也给告了……说我虐待他,跑团部里嚷嚷要吃饭要自由呢。”
他的视线无意中转向了卫生队方向,远远的,一个担架正在被抬出来,那应该是一具尸体。忍不住猜:“耗子么?”
她停止了咀嚼,闻声也朝卫生队方向扭头,看着那远远被抬走的担架眨巴几眼:“不像。”
抬尸体的担架后来被建筑遮挡,于是他继续看远山,于是她继续吃糖。
“到底还有没有办法让我出去?”
“我是没办法了。”她吧唧着甜丝丝的嘴舌:“要不……你学我得了,当个夜行侠,我陪你!”
“……”
“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哎?不对啊?你怎么忽然这么想出来呢?你说你急着出来想干什么?”
“大姐,谁关进来不想出去?”
“笨蛋呗!”
“……”
“看什么看?”
他猛一俯身,将她手里的饼干包夺了。
她立即甩起马尾,噌地跳起来,爬进窗去反抢。
……
浑水河,如丝带,在那里,蜿蜒出一个u形来。阳光下,河水静静流淌,河两岸,有人影在忙。大片的灰烬颜色中,几顶军用帐篷格外显眼。
孔庄村里干活的是百姓,孔庄里忙碌的大部分是女兵,这里既是废墟,也是工地,重建工地。
步枪一丛丛地架在空地,远看像是五六十个忙碌的伪军,近看才知道她们全是女人,一色伪军穿戴,衣装都显大,临时穿的,只是没戴帽子,武装带反而全日式,人人有,日式子弹盒日式水壶日式挎包这些不说,工兵铲,鹤嘴锄,带锯,镰刀,短柄手斧各类绳索等等等等,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虽然重建工作才开始两天,虽然女人是主力,但是这些工具装备让她们进行得非常快,都是战利品,不只是尸体留下的,鬼子溃逃中撇下的更多。
说来可笑,鬼子烧平了孔庄,但是孔庄的重建也算鬼子参与了,至少是赞助商。
孔岩卸下了肩头的圆木,喘粗气走进其中一个帐篷。帐篷顶端垂吊着一盏崭新的马灯,嘎子在帐篷里,刚刚做了个临时用的小木桌,正在摆弄着折叠锯。陈冲曾经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