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队长没想到,三位接应人员居然如此直白,他呆呆头看罗青,这说明,罗青是不能活的!一个人已经站在了罗青身后,摆上了枪口。
骡车已经被牵出了院子,一个跳上车辕赶车,另一个不耐烦地扯了别动队长一把:“赶紧的,到省城远着呢。用不着担心,她不会再说话了。”
骡车上路,罗青站在破院子里,很想像狗汉奸一样,露出一个阳光的微笑,她却做不到,无数遍尝试都做不到,身后的枪口突然狠撞她后背,留下的人惬意地催促:“别再望情郎了!屋里跟我歇会,我给你当情郎,然后再送你这美妞上路。快点!怎么着?吓不住你?那咱俩就在这太阳底下办得了!”
持枪人扯住罗青衣裳欲撕,路上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令他停止了动作,斜眼朝院外的路上看,一辆摩托车由北而来,直接行驶进了院子,骑车的警察跳下来,一脸笑嘻嘻:“哟喝,刚才在镇上警队听说南边这个点驻了侦缉队,你们这忙活什么呢?”
持枪人还以贱兮兮的笑:“李警官?你这城里的大菩萨怎么到我们这小庙来逛了?”
“这不是练车呢么!别说你们松溪镇,我恨不能直接往省城跑呢!”张尾巴晃悠到持枪人身旁,一脸苍蝇相地盯着无魂僵尸般站在院里的罗青:“这是怎么个情况?你小子行啊!”
持枪人正想考虑是否该当孝敬让李警官分一杯羹,后腰上猛然一凉,那是匕首进入身体的感觉。
“抱歉,来迟一步,你没事吧?”张尾巴看不懂,这罗青怎么像丢了魂的傻子,一直不动不说话,只好奔主题,从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同时拿出一叠钞票,硬塞在罗青手里:“这是新证件,有底的,别再说你是罗青,也别再到晋县来。赶紧走。”
“你听到没有?哎?对了,我二哥呢?他怎么没过来?”
“好吧,当我没问。不想害死我你就赶紧走,别把你这招苍蝇脸摆在路边上。”
张尾巴不多说,拖起地上的尸体向荒野,一段时间后,拍打着身上的叶草来,结果罗青已经晕倒在原地,人事不省。
“天!我还得送一程吗?二哥哎,这是看你面子了!”
张尾巴自言自语着,无奈把罗青往摩托车侧斗里拖,又进了破屋,撕下个大门帘来,把昏蜷在车斗里的人给蒙上,引擎声重新响起
黑暗中的奔跑声,大片大片,侦缉?,警察,宪兵,整个晋县地区都在那个夜里颤抖。
他在梦中,站在阳光下,站在街边,与她对视在灰色的行人之河,她羞涩的微笑,刺眼。
光线,枪声,每一个位置,每一个目标,都无法被黑夜掩藏,宪兵正在用手电筒对照名单,将一个个名字涂掉,涂得像夜一般。
他在梦中,看她在阳光下,不自然地将双手勾在裙后,倒退着远离,一小步又一小步,仿佛在细心教他,如何写下眷恋。
拒捕,鲜血,奔逃,也是鲜血,黑暗的夜里飘满血腥,无论县城,也无论松溪镇,还是任何地方,都挣扎在枷锁与枪口。
他在梦中,站在阳光下,看她在阳光下,甩动长长发辫轻盈转身成背影,美丽的,蓝衫黑裙的背影,逐渐淡化,遥远于灰色之河,如漂走,消失于刺眼……
该戴上墨镜离开了,他却找不到墨镜,抬起张开的双手在眼前,空荡荡,一无所有,明明收到过礼物,明明收到过……黑色的……精致悲伤……
“你醒了?”
睁开眼,根本没站在街边,而是躺于病房,白墙,白顶,刺眼的窗,和正在对他说话的白衣护士,单调的白色口罩,一双干净的单眼皮,汉语不标准。
“你在说墨镜?是这个?”
终于看清了护士拿起在手里的东西,那个揣在身上,不舍丢弃的精致墨镜,已破碎的墨镜,金属框架已成两截,带有弹痕。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
“可这是在你身上的。”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效忠者。”
张富贵迟钝了好久,才听懂了日本护士这个蹩脚称呼的含义。效忠者,比汉奸狗腿子好听多了,尤其是被她说出,好像很高尚。他确实是个效忠者,效忠于一份刚刚远去的美丽。
护士将那破碎墨镜放下在窗台,又回到病床边俯身摸了摸张富贵额头,然后走向门口,开门之前又停住了,口罩上的双眼盯着张富贵看了好几秒,忽然问:“可以拜托你……事情么?”
虚弱失神于屋顶的张富贵把视线转向护士。
“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个人,他叫马大个。”
……
晋县别动队,一夜间灰飞烟灭,牵连出无数,包庇者,资助者,交易者,甚至左邻右舍都连坐,错杀一千不放一个,每天都有行刑后的尸体当街拉出城,以儆效尤。
即便聪明的林薇,也看不懂,别动队怎么会惨到如此,连根都能被拔干净,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令她下定决心要在城里多留几天,要彻底改革她的情报网络。这也让她不再害怕她想留在城里的另一个理由,喜欢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感觉,喜欢他就在身边不远,也恰恰因为身处这座恐怖之城,这份珍惜更强烈,何况他现在不是特战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