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李建成喜不喜欢这个职官,杨广让他上班,他就得每日当值上班。
幸亏李渊刚升了官,所以朝堂中没人再拿“协律郎”的典故说事,都默认皇帝没什么坏心思,是其他人想多。
李建成遭遇的是其他风言风语。
以前李建成躺着升官,认为是自己应得的事。他又只是散官,不需要当值,接触其他同僚,所以不用处理职场关系。
现在他需要当值了,职场关系复杂,虽然他是唐国公府的嫡长子,也不是人人都捧着他,难免听到酸言酸语。
别人的门荫是父亲立功儿子当官,李建成的门荫还加上了年幼的弟弟得宠他躺着升官,真令人羡慕。
若李玄霸年纪大一些,这不过是朝堂常态。
朝堂中谁身居高位后连带着兄弟族人一起发达很正常。
问题就是李玄霸和李世民这两兄弟都还是黄毛小儿。两个九岁的孩子,一个当上了最年轻的秀才,一个有了猎虎的威名,偏偏比弟弟大了近十岁的李建成没什么名声。
唐国公府蒸蒸日上,引了许多人眼红。现在他们总算找到能嘲笑唐国公府的地方,可不可劲儿阴阳怪气?
李建成今年刚弱冠(虚岁),年轻气盛,又从小被捧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
没过多久,李建成就辞官不干了。
杨广改制后,官员本阶是以散官品阶为主。勋贵子弟不耐烦做低级职官,辞官者很常见。
辞官之后,李建成感觉天也蓝了,地也绿了,每日呼朋唤友喝酒狩猎,十分快乐。
李渊很支持李建成辞官。
这官职本来就是皇帝用来侮辱他们的,若不是怕惹怒皇帝,他早就帮李建成拒了。
现在李建成来到洛阳当值了一段时间后才辞官,给足了皇帝的面子,想来皇帝也不会再说什么。
杨广确实没在意李建成辞官的事。
因李渊为了他的脸面都愿意自落身份出使倭国了,杨广在宇文述等近臣的劝说下,认为李渊对他没有不臣之心,只是一些不服他的勋贵故意挑拨他和李渊的关系。
杨广是个喜恶变化很快的人,虽特别记仇,但现在他只是没有任何理由地猜忌李渊,李渊还没有做过得罪他的事,所以杨广就把之前的侮辱敲打当做自己对李渊的考验。现在算李渊通过了考验,不再折腾唐国公府了。
李建成不想在朝中入职。杨广本就看不上李建成,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李建成辞官的时候,李玄霸正好呈上了新写的词,尤其是那首只有上阕的《满庭芳》,让杨广龙颜大悦。
李玄霸呈上的《满庭芳》为宋时秦观所作,上阕为:“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其中“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为流传后世的名句。
其实这首词化用的杨广
之诗《野望》:“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
古代写文作诗讲究“用典”,有时候“用典”是“整篇用典”,也不会标注。“查重”是后世人的道德观念。
所以李玄霸虽然自诩“文抄公”,李世民总不以为然。因为李玄霸抄的诗词只要更改一两字,在当世文坛中就算是“原创”。就算这些诗不是后世的而是前人的,也没人说李玄霸不是。
比如宋朝时,宋诗的开创和集大成者是“苏黄”——苏轼、黄庭坚。当时遵循黄庭坚创作理论的文人自称“江西诗派”,是宋诗第一大诗派,其作诗核心思想就是“夺胎换骨”“点铁成金”“无一字无来处”。
比如白居易《劝酒寄元九》中云“百年夜分半,一岁春无多”,黄庭坚增四字“百年中去夜分半,一岁无多春再来”就是新诗;王安石《促织》云“只向贫家促机杼,几家能有一絇丝”,黄庭坚改五字“莫作秋虫促机杼,贫家能有几絇丝”就是新诗。时人无不称赞效仿。
现在虽无江西诗派,但对“用典”的态度是一致的。
李玄霸拆了杨广的诗填词,杨广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十分自得。
杨广笑话李玄霸:“大德,怎么只有上阕?难道是朕这首诗只有四句,不够你拆?”
李玄霸理直气壮道:“是的陛下,臣就是不够拆!”
下半阕用典是“青楼薄幸名”,他这个小身板,写什么青楼啊。
杨广挽起袖子:“朕来补!”
李玄霸为杨广磨墨,杨广文兴大发,不仅补全了这首词,还即兴又作了一首,笔墨未干,便唤来乐人谱曲演唱。
洛阳宫中乐声阵阵,文人的雅词和清商的雅音相得益彰。
杨广唤来陪坐的大臣皆捻须微笑,对李玄霸这“胡闹”有了不同的认识。
薛道衡身为当世第一才子,自然也被杨广唤来陪坐。
他文人尖酸刻薄的气息十足,嘴里难得出句好话,这次居然也夸赞道:“臣本以为乐声靡靡,登不上大雅之堂。文人作词之后,原本轻浮的丝竹竟也登得上大雅之堂了。”
杨广虽然一直记恨薛道衡以前不肯为他所用,今日他高兴,便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