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到达河对岸的时候,他的容貌神情姿态,完美符合颉利可汗等人对“妖人李玄霸”的想象。
颉利可汗虽然亲历雁门之战,但没见到李玄霸,只是从始毕可汗口中听到李玄霸是一个坐轮椅的病秧子。
李玄霸的容貌传着传着,就增加了许多草原特有的“巫”文化特色。
草原部落互相攻伐时,有时会让巫先诅咒对方。无论巫是否诅咒成功,肯定都会大病一场,以表示自己耗费了全力。
虽然他们现在所信的原始萨满教已经被其他宗教侵蚀,但“巫”的事迹口口相传,即使东|突厥牙帐里已经没有了“巫”的位置,他们也十分熟悉“巫”的故事——毕竟这是每个突厥人用来吓唬小孩的童年故事。
事实上巫根本不会诅咒人,那些“病”和“反噬”懂的都懂。但大部分突厥人都不读书,很迷信。再说了,连中原王朝的皇帝都信巫蛊。
李玄霸面色苍白,神情疲惫,发丝凌乱,还算明亮的双眼中满是痛苦。
他双手放在怀中金雕的翅膀下,就好像取暖似的,又像是托着一只灵物,进行着让人看不懂的仪式。
颉利可汗握紧了缰绳,脑门上都紧张得冒出了汗。
颠得浑身都疼,差点被颠吐的李玄霸强忍着不适,声音沙哑道:“颉利可汗为何不下马?”
颉利可汗条件反射下马。
众突厥人:“???”
秦琼:“……”
颉利可汗:“……哈哈哈哈,你就是李玄霸?英雄见英雄,本可汗当然该下马!”
李玄霸的眼中出现一丝笑意。颉利可汗的脑子倒是很灵活,这样才容易中计。
李玄霸在轮椅上拱手:“我就是李玄霸。我身体不好,恕我难以起身。”
颉利可汗道:“没关系,你坐着。”
他一下马,其他突厥人也慌慌张张下马。
颉利可汗没有吩咐,他的一个懂事的亲卫也立刻从后面扛着帐篷等物的马匹上,拿来一个有点像马扎,但比寻常马扎更高一点的折叠凳。
颉利可汗坐在比轮椅矮三分之一的凳子上,和李玄霸差不多高。
他打量李玄霸的时候,李玄霸也在打量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高壮黝黑,是个很适合跳舞的草原汉子。
秦琼对突厥人居然齐刷刷下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玄霸也有点意外,但对于他们对自己完全没有敌意一点都不惊讶。
如果现在带兵的是随意一个突厥将领,李玄霸绝对不敢托大,独自前来赴会。
只要突厥将领对可汗足够忠心,拼着陷入包围的危险与自己同归于尽,那也是突厥人赚了。
二哥再厉害,突厥人跑得快,就算他们打不过二哥,但只要中原王朝的势力达不到“犁地”的地步,他们就可以扛着牙帐遛着二哥跑路。
朱棣就吃过这样的亏,某次征讨草原变成了武装游行,
耗费很大,效果很差,气得他管后勤的大胖儿子在京城直跳脚。
二哥能突袭突厥牙帐,一战擒获两个可汗,能力和作战的时机缺一不可。
大隋衰退,始毕可汗拥兵数十万,自以为天下无敌,没料到大隋居然有人能不在朝廷支持下,千里奔袭抄他后路,所以突厥牙帐大意了,没有闪。
这种“大意”只会有一次。
二哥打出了这样的战绩,无论哪个蛮夷都会盯死了二哥。二哥再带兵去找突厥牙帐,突厥牙帐就要和二哥玩躲猫猫了。
但这次是颉利可汗亲征。
颉利可汗不可能有“杀掉李玄霸对突厥好,牺牲我一个,造福后来的可汗”的念头。
自己越是有恃无恐,他就越束手束脚,比任何人都担心自己出事,引得“战无不胜”的冠军侯狂性大发。
李玄霸的故事颉利可汗只是听说,但李世民的厉害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始毕可汗落马时那句声嘶力竭的“快逃”,现在仍旧回响在他的梦中,成为他难以抹消的梦魇。
李玄霸从颉利可汗不敢南下,又不肯退兵中,分析出很多事。
比如颉利可汗不敢冒险,自己就要尽全力去满足颉利可汗“李玄霸有恃无恐”的猜测。
比如颉利可汗不愿退兵,李玄霸就知道从何入手去游说颉利可汗做更多事,让突厥人内斗。
李玄霸和颉利可汗拉了一会儿家常。
颉利可汗曾经跟随父亲和兄长面见过杨广,李玄霸便和他聊杨广。
两人一脸唏嘘地回忆过往,好像都是杨广的忠臣似的,听得秦琼和颉利可汗身后的人神情都很迷糊。
颉利可汗也很愁。他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但要怎么让李玄霸别绕弯子?
他看着李玄霸一会儿揉一下怀里的大金雕,大金雕像个小孩一样对着李玄霸撒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似人非人,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汗毛倒竖的事物吗?
当然有。
李玄霸终于进入正题:“其实可汗此次前来,我和二哥早就知晓。你的弟弟们好像并不想让你回去,所以对你隐瞒了很多事。”
颉利可汗横眉冷竖:“你在挑拨离间!”
李玄霸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