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仪，怎么……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雪兰汀，好好想想。”望仪闭上眼，用一种未知的、沉重的情绪死死压着自己的心，“好好想想我会给你带来什么，想想我们是谁，想想我是怎样的人……我们都需要仔细思考，想清状况，再做抉择。”
不同阵营的利益冲突是难以避免的，是冷酷无情的。
既然雪兰汀已经明白这一点，那她也没必要拖延时间。这段关系的本质已经暴露，雪兰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他很聪明的，她想的这些他很快都能推断出来。
其实，甚至没什么好抉择的，事到如今。
是啊，雪兰汀意识到这些后，她又怎么可能继续给人类获取情报。
该结束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道。一只失去光环的蝼蚁，生死随意，但她为蚁巢尽了职责。
可笑的是，雪兰汀那么善良，应该会继续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望仪！”
她用残忍的理智向自己输入准确无误的程序，却撞上温热柔软的怀抱。
雪兰汀一手紧搂着她，一手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她的脸庞贴到沾染奇异气味的衣料上——那种宁静深邃的气味，也可以称为声音或光线，神秘却充满善意，不属于这个世界。
“望仪，别……别有那样的情绪好不好……”雪兰汀声音很轻，却不稳，“请你，别想那样的事情了……”
望仪没有挣扎，任由脸埋在雪兰汀肩膀上，心脏传出的震动震颤着神经，将脑海里清晰的思绪搅糊：“你感知到了我的情绪……”
雪兰汀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手掌却落在那只蓝蝴蝶发夹上——他们第二次约会时，偶然在精品店看到了它，望仪笑称发夹和雪兰汀很像，就买了。
“望仪，我们不会分道扬镳的。”雪兰汀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较平时低沉些许。
“望仪，我们说好了，要维护种族之间的和平。无论要保护哪个种族，首先要反对暴力。我们遇到的异常，实质都是各种形式的暴力，暴力，是错误的。它对人类的伤害自不必说，而对于旧日和古神……表面看起来是运用暴力走了捷径，但有暴力必有反抗，攻守之势也可能逆转。望仪，我们不是各种种族的决策者，我们无法决定态度，但我们可以尽一切力量把大家拉到谈判桌上，避免大家采用激进手段。”
望仪轻轻推了推他，让他们之间稍稍拉开一段距离。
“这……”这似乎有点太天真了。
“就算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雪兰汀眼里的蓝天染上忧伤和恳求的色彩。
“是我该请求一个机会。”望仪垂下头，喃喃着。
“我只索取，却不付出。其实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只是在你的视线中出现较早罢了。”
“你说过人类更符合你的审美，而你在进入人类世界后没多久就看到了我，所以才会喜欢我吧……你喜欢的是人类的某种特质，我只是一个最早出现的、满足条件的人。”
“别说这种话！”雪兰汀一把将她的双手握到一起，“我当然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不过是巢中的夏塔克雏鸟，在家人的保护下，天真而无知，只有小聪明但脆弱无能。我看见了你的坚韧和强大，你教会了我宏大与真实，也教会了我真正站在其他种族是视角看问题。在你身上我发现一种力量，它让你敢于面对力量远胜自己的敌人。以弱制强的意志和智慧，是我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认知过的……无论在怎样的浪潮里，你都会倾尽所能寻求出路，清醒，灵活，敏捷，并且坚定。”
“不要再说你只会索取这种话了。你已经教会了我很多，望仪。”
望仪怔忡地注视雪兰汀的面容，每一条弧线，每一处光影和色彩。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你说你，好端端一只快快乐乐的小蝴蝶，被我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雪兰汀笑了笑：“目前情况下，难道我能一直独善其身吗……何况，为什么你就可以为其他生命奔走，我就要被蒙在鼓里？不公平。”说着，居然不经意扁了扁嘴。
望仪扑哧一笑。
“那，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太好了。”雪兰汀低低地说，将下巴贴在她手上，柔光在眼睛里流转。
望仪捧住他的脸，手心逐渐温暖……
……极度炽烈的光线和噪音突然炸碎了整个世界，一切瞬间闪退回纯粹的黑暗与寂静里。
虚空中，她只能接触到雪兰汀的身体。
“怎么回事？！”她应该是喊出了这几个字，但她无法用自己的耳朵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