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忽然听得敲门声,却是贾宝玉、史湘云、薛宝钗与三春一同来访。
史湘云换下了那身海棠红,换了一身嫩黄的褙子,下面系着葱白的罗裙,贾宝玉也是一身白金色圆领箭袖袍。
姐弟三人连忙出迎,将六人迎入倒座的抱厦内。
别人倒罢了,贾宝玉却奇道:“林姐姐和林妹妹怎不在屋里坐,反而在这里坐着?”
林弘道:“这三间抱厦本就是我们读书、待客的地方,宝二哥哥说这个做什么?”
林弘已经知道,说好听,贾宝玉是素来喜欢在內帷厮混的,说不好听,就是一个喜欢往女孩子的屋里钻的。偏偏贾母王夫人都不大管他,竟然由着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林弘自认是个男子汉,要保护姐姐,有些话,姐姐们不好开口,他仗着年纪小,绝对放心大胆地怼贾宝玉。
如果贾宝玉敢闹,他绝对哭得比贾宝玉更大声,如果贾母王夫人敢拉偏架,他绝对嚷嚷贾家欺负他小孩子。
薛宝钗道:“林弟弟多心了,宝兄弟原没有别的意思。”
林弘道:“我也没多想。只是听宝姐姐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怪怪的。难不成宝二哥哥真有什么想法?”
林弘瞪圆了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贾宝玉,仿佛就在说:难道宝二哥哥想去我姐姐屋里?
贾宝玉忙道:“弘儿想多了,我只是担心林姐姐和林妹妹初来我们家不适应。”
林弘道:“宝二哥哥只担心大姐姐二姐姐,就不担心我吗?”
是关心我姐姐,还是惦记我姐姐?
王嬷嬷打探到的、这几日听说到的,让林弘无法对贾宝玉放心。
这府里跟父亲平日里教导的也差太多了!
贾宝玉只能道,他也担心林弘。
众人都笑起来。
史湘云也道:“平日里姐妹们说了多少回,二哥哥都不听!还是弘儿有办法!”
林徽笑道:“谁让弘儿是弟弟呢。宝兄弟也是让着弘儿。”
林徽这样说,就是贾宝玉心中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再看到林黛玉在一旁偷笑,那娇俏可人笑靥如花的模样,贾宝玉的魂都飞了。
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念头:若是此刻叫他死去,也不枉了。
史湘云道:“林大姐姐,我是特地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的宫花。这么精巧,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史大妹妹喜欢,也就不枉我特特地留了这两支。”
“我就是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林姑太太怎么会让大姐姐学这个?林大姐姐在家不学针线吗?”
林徽道:“跟我们这样的人家,养两个擅长针线的丫头那还不容易。只是刺绣虽好,却太费眼睛,不如这个来得有趣。扬州官宦人家的小姐也爱拿这个来斗花。”
“斗花?”
“是啊。不止是绒花,还有缠花、通草花,特别是通草花,有的人能做得以假乱真。斗花的时候,或者簪在头上,或者插在瓶子里,或者做成盆景、插花,叫人去猜真花还是宫花。玩法多种多样。”
斗的是心灵手巧,比的是审美和情趣,其中的热闹无需赘述,也听得贾宝玉心驰神往,恨不得生作女儿身。
“哎呀,我若是个女孩儿就好了。”贾宝玉道。
惹得探春忍不住打趣他:“我们簪花,二哥哥也想簪花不成?”
薛宝钗也道:“宝兄弟,这话可说不得!仔细太太知道了生气。”
贾宝玉脸色一变,又听得林徽笑道:“男子簪花,无非是两种情况。宝兄弟这话,未必不是好兆头。”
众姐妹连忙追问。
林徽道:“男子簪花,当然是三鼎甲游街,或者是宫宴。”
史湘云拍手笑道:“果然是好兆头。”
贾宝玉很不高兴,道:“怎么林姐姐也说起这些仕途经济来?”
林徽奇道:“仕途经济?难道在宝兄弟的心中,男子读书,只是为了仕途经济不成?”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无论男女,读书识字,皆是为了修身、齐家、兼济天下。仕途经济只是重要途径,而非最终目的。玉带蟒袍,亦只是附带,而非目标。”
这是林徽投生作林家的女儿之后,在林如海的身上学到的。
林如海也是四代列侯之后,就跟原著里贾母贾赦说的那样,跟他们这种勋贵之家,孩子们想做官那还不容易?贾琏是五品同知,贾蓉也捐了个龙禁尉,就连贾家的家生子之后赖尚荣也做到知府。
这就是贾家林家这样的人家跟一般人家的区别。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甚至是家奴的孩子,打落地就是人家奋斗一生的终点。
但是只要熟悉官场和古代官场潜规则的人都知道,这种捐官出来的官儿,是有无形的天花板的,正四品的知府已经是顶顶天儿,要不然,古代官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知府的位置上一熬就是一辈子。
如果有远大的抱负,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从科举考试上千军万马地杀过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越过正四品到从三品的那个门槛,实现自己的理想。
林如海就是这种人。
林如海依旧坚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