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服礼的正日子,果然贾家的故友亲朋坐满堂,把个荣禧堂挤了个满满当当。贾赦那边单独开席,招待包括严御史在内的林家亲友,而贾政则在荣禧堂招待北静王等四王八公之家的贾家的故交。
至于女眷,因为林家亲友这边除了严御史之妻郑氏,也没有几个人,因此贾母跟前安插几席,也都坐下了。
为了这次的除服礼,王熙凤花了着实不少功夫。首先就是席间丫头们,刚开始出场的都是青色衣裙青色头巾青色头绳,与上头一身孝衣的林家姐弟相呼应,等林家姐弟换了新鲜的衣裳首饰过来,再出场的丫头仆妇,都是绛红色比甲,头上添了花儿,头绳也换了红色的。
纵然乌央乌央的一堆人,可进进出出井然有序,一丝儿都不乱,尽显大家气象。
而在这些人中,贾宝玉和薛姨妈薛宝钗三人就极其显眼。
贾宝玉跟林弘不同,林弘今年才五岁,还是个小孩子,因此被姐姐待在身边,呆在女眷的席上,合情合理。
可贾宝玉已经是八岁的大孩子了,在这样的大日子里还混在女孩子堆中,有些讲究的人不免暗暗摇头。
不过,八岁的孩子也不算很大,高门大户讲究客随主便,不怎么计较。
只是薛姨妈和薛宝钗就两样了。
虽然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薛家也是贾家的老亲,可是这样的大场面,薛姨妈是没有资格坐在上席的,薛家是商户人家,不是贵族,甚至连官员都不是,因此薛姨妈只能坐在角落里。
薛宝钗倒是跟三春在一处,只是高门大户的姑娘议亲早,即便订婚要等及笄之后,因此有心的人家会早早地预备起来。
大家看见席上还有两位跟林徽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考虑到自家年纪相仿的孩子,私下里自然要问的,再一打听,那位更出众一点的姑娘竟然是商户人家的女儿,还是贾家外八路的亲戚,不免各个面色古怪。林徽就在上头就几次看到几位妇人相互打眼色,看看薛宝钗又看看角落里的薛姨妈。
不过,她无暇计较。
因为今天对于她们姐弟来说,是大日子。贾家老亲这边的长辈要认识,林家故交的长辈也不能怠慢,而且除服宴次日她还要进宫谢恩。
林徽这一去就是小半月功夫,等她从宫里回来,已经是下元节将近。
林徽从宫里回来后,在家狠狠地蒙头从下午申时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这才缓过神来。
惹得史湘云当众取笑她:“林大姐姐好睡!知道的是在宫里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大姐姐的身子虚呢!”
林徽道:“好你个史大妹妹,尽拿我取笑!”
王夫人道:“大姑娘可见是见了大世面了。”
林徽道:“见了大世面倒不至于。我这次进宫,蒙贵太妃娘娘恩典,留在身边。贵太妃娘娘虽然是贵人,可是宫规在那里摆着,就连娘娘都不大走动,更别说我了。除了屋子更大更高些,看的依旧是四角的天空。至于各宫的娘娘们,皇后娘娘倒是天天来给贵太妃娘娘请安、陪娘娘说话,只是宫里的规矩大,就是我知道大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也不曾有机会。”
林徽是贵太妃的客人,是皇后的亲小叔子的救命恩人,林徽在贵太妃跟前是坐着的,贾元春是皇后身边的女史,说好听是内廷女官,说不好听就是使唤丫头,只能站在角落里伺候。宫廷又不像外头这么随意,纵然女官的衣服代表着身份,可林徽到底在贵太妃跟前,没有贵太妃和皇后的允许,她只能跟贾元春遥遥相望、面面相觑,甚至多一个眼神都不敢,生怕被人说闲话。
听得林徽这样说,王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薛宝钗道:“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大妹妹跟大姐姐连照面都没有吗?”
贾母道:“宫里最是规矩森严。大丫头又是第一次进宫,处处小心尚且不够,又怎能越雷池半步?难怪累得狠了,回来后什么都顾不上。来日方长。”
只要林徽得宠,日后有的是进宫的机会,要跟贾元春搭上话,也不急于一时。
听出贾母的潜台词和告诫,下面的王夫人这才脸色好看些。
她也知道这个理,只是林徽这么直直地说出来,她心里着实不痛快。
薛姨妈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听闻范家小姐蒙皇上恩宠,已经是贵人了。也不知道那几位如何。”
都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她的女儿连宫门都没有摸着,可是林徽随口说的几个,都进了宫。
一想到这个,薛姨妈心里就别提有多不得劲了。
林徽道:“范嫔娘娘是新贵人,不过宫里规矩大,即便是皇嫔也没有资格日日给贵太妃娘娘请安。我进宫的日子不巧,没有见着。倒是亢侧妃娘娘见了一回。”
“亢侧妃?她做了郕王侧妃?”
“是啊,我在宫里那会儿,正好赶上亢侧妃娘娘新婚,郕王爷带着她进宫磕头。”
史湘云道:“真真想不到,她们跟宝姐姐一般的身份,却一个做了皇嫔,一个做了王府侧妃。以宝姐姐的样貌,若是进了宫,前程未必会比这两位低。”
贾宝玉恐薛宝钗难堪,忙道:“这么说来,姐姐见到了亢侧妃娘娘?她生得怎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