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应帙成为向导后的第一个暑假。
和日后叱咤风云的A级攻击性向导画风相悖,觉醒初期的应帙精神域一直不太稳定,对精神力和向导素的掌控也始终不得要领。应识笺和燕煦安慰他说是年级尚小的缘故,但向来对自己高标准高要求的应帙还是终日闷闷不乐,抱着他的小羊羔精神体在屋子里预习三年后才会学到的向导通识课。
燕煦总觉得这样下去应帙会憋出病来,干脆在出一个无危险的简单任务时不顾应帙的反对强行捎上他,眨眼间就从繁华的首都中央来到了偏远贫困的山区,正经厕所都找不到一个的那种。
应帙总觉得亲妈要把自己卖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还没等放下行李,应帙就看到一个长着棕色熊耳的奇怪大哥哥盯着他猛瞧,就在他思索山羊在不在棕熊食谱上的时候,男人收回视线走到妈妈燕煦的身边,小声和她交谈起什么。
两人说着说着时不时还端详应帙一眼,显然是在交流和他相关的事情。
“学姐,我这儿有个棘手的情况,是这样的……”
“……你觉得小咩合适?”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警惕心强,小狼崽子似的……两人差不多年纪,又正好一个哨兵,一个向导……拜托帮这个忙……”
“既然景行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试试吧……”
……
应帙默默听着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又看到燕煦在棕熊精神体男人的言语撺掇下把持不住底线,缓缓点头首肯,心中要被亲妈卖了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不过经过一整日的舟车劳顿,他早就疲惫不堪,也懒得去探索大人之间复杂的精神世界,在破败土屋浴室的铁锅中煮过自己之后,就早早抱着羊羔上床睡觉。
在应帙的预想中,燕煦再怎么能折腾,最多也就是把他送去劈柴种地干农活忆苦思甜,再讲述一些人生的哲学道理,劝他珍惜拥有的富足生活,无非如此而已——
直到他翌日迷失在广袤的深山老林中,绕了三个小时也没绕出下山的路,应帙这才突然察觉大事不妙。
今天一大清早,鸡还没叫他就被燕煦强行从床上拖起,和城主聂景行一起笑眯眯地说带他上山采菌子吃。结果菌子还没见半颗,这俩哨兵就极为默契地齐齐失踪,独留应帙一个采蘑菇的小男孩分外无助地在森林里发呆。
应帙抬起手腕,发现从识字起就一直佩戴于腕间的小天才终端竟然不翼而飞……
……所以亲妈这是真的把他卖了??
艰难地在山里转悠了一整个上午,应帙又渴又饿,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好不容易循声找到条不太湍急的溪流,勉强喝了个水饱。
很难想象两名耳聪目明的S级哨兵会弄丢一个小孩,而且三个小时都没找回,应帙只能认为妈妈和那头行为诡异的熊男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把戏,目的不明,如果是什么考验的话那还真是无聊透了。
更关键的是,他总
觉得有视线在不远处关注着他,应帙不是哨兵,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视线的来源,他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感觉,甚至无法辨认出是不是心理作用。
休息了一会,他将一直躲在精神图景内的小羊羔唤了出来。羊崽子小小的一只,一身雪白微卷的羊毛,四蹄纤细,是应帙的精神体,目前还没有取名。它落在地上之后甩了甩毛发,抬起脑袋,矩形黑色眼珠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哒哒地围着应帙转了好几圈。
应帙寄希望于“小羊识途”,想精神体能指引他找到下山的路,但一只小羊羔子能懂什么,跟在应帙身边没走十分钟就累了,咩咩叫着要回精神图景去。应帙尝试着对它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半岁的羊崽比石头还犟,死赖着不肯动弹,更别提什么找路。百般无奈之下,糟心的主人只能抱起他的精神体继续在山里疯狂兜圈子。
约摸这么绕到了晌午2点,应帙实在是走不动了,烈日毒辣,他找了个繁密的树下乘凉,没坐下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野外危险,即使应帙认为燕煦和聂景行一定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不敢睡死,睡一会就醒来一下,还命令羊羔帮忙执勤警戒,守护主人安全。
但就在他又一次失去意识,脑袋点下又惊醒的时刻,应帙睁开眼睛,和一颗黑褐色小巧偏扁平的蛇脑袋对上了视线,反射着日光的蛇鳞下,有着一对黝黑的圆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应帙看,还吐出蛇信探寻着空气中的气味和信息。
嘶嘶的声音令应帙全身上下的血瞬间冻结到了零度,他惊恐地注视着离他仅有不到半米距离的毒蛇,一动也不敢动。
诡异的是,这条不请自来的小蛇居然也被突然醒来的应帙吓了一跳,僵硬地举着脖子呆在原地,过了几秒之后竟然慌不择路地转身游走了。
是的,应帙竟然从一条蛇的背影中看出了‘慌乱’。
来不及细想,捡回一条小命的应帙连忙起身就跑,中途还不忘抄起腿边睡成死猪的无用羊羔精神体,匆匆忙忙地在山里没有目的性地乱窜。
这也就导致半个小时之后他彻底迷失在了连绵的山脉深处……
应帙都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