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则仲春正是温煦不足,余寒尚存之际,且有凉风骤起,更是将那暂留的一丝暖意尽数夺去。
堂庭山间的马车里,宋程看着身着孝衣的妻子忍受春寒而隐隐发抖,不禁心起不忍,伸手拉她近前些,依靠在自己身上,揽住她歉意地轻声道:“难为夫人陪我送父亲回乡。”
宋夫人原安然地依偎在穆程怀里,听闻此话只一笑,道:“家人间何有此话,只是孩子们不能同来尽孝,些许遗憾。”
宋程道:“妹妹妹夫的田庄遭了水灾投奔而来,恰好可以替我们照顾他们,夫人安心就是。”
不待宋夫人回答,帘外赶马车的管家就抢先接道:“是啊夫人,以我们的脚程,快则一月半迟则两月,清明后如何也回了。”
猝然地被打断夫妻间的温情,宋程立时心生不满,对外喊道:“认真赶你的路!”
管家被这一言说的无可奈何,却还是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乖乖地继续驾车,后面跟着宋程父亲的棺木以及一行护卫的人。
宋夫人低下头,忽然转念一思,端正了身体,问道:“我嫁入宋家十余载,却从不知宋家家祖既在南域堂庭,因何会搬到相距甚远的东方秋罗居住?”
宋程听了微微一怔,忙又掩饰着重新拉宋夫人入怀,道:“父亲十七年前连夜带着我和妹妹离开,具体缘由并未明说,而我身为人子总不好过问,而今父亲离世,不过一件旧事随风罢了。”
宋夫人轻轻点了点了头,不再言语。
宋程瞧着妻子安静了,神色一瞬便沉了下来,手指在袖中不住地摩挲。
此刻不远处的半山上,一个头戴帽笠遮面的人正立身树上观察着宋程的马车,黑纱随风飘动下,右眼角下露出一个青黑色胎记。未几,那人自知时辰到了,便拿出一个画满符语的瓷瓶打开来。
麂水柳氏家宅后,柳长蓁双手抱胸满面严肃地凝视着眼前那一座犹如小山般的石墓,久久沉默着。
韩平缓缓从后走近,至前拱手礼后回禀道:“宗主,堂庭的山林中发现了一个棺木和一队人族的尸骨,看痕迹是妖所为。”
柳长蓁听了禁不住一声冷笑,嗤道:“这凡尘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死几个人也算得上值得回禀的大事!”目光犹在妖冢上,又语气轻松地问向韩平道:“你说,如此美好的一个地方就为了埋一只妖,就算是大妖,也过于浪费了些?”
韩平闻言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说道:“尸骨身上都佩有避秽袋。”
柳长蓁神色一敛,侧过头来,既惊又笑着到:“验尸人?如此来是有灵者参与了。”
韩平问道:“如何处理?”
柳长蓁挑眉沉思了片刻,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妖冢,道:“既然事在堂庭,就交给晏氏,主家虽然灭了,总不至于余下的族人都是废物。”
韩平应下了,转身离去,却被柳长蓁喊住,韩平不明,驻足回身,柳长蓁微微一笑,道:“叫人来,我要打开它。”说着歪了歪头朝妖冢示意。
韩平愕然,方要言语却被柳长蓁阻止道:“此地四周洒满了可致妖灵瘫软的药粉,无碍。”
韩平仍要进言,柳长蓁只竖起手指在嘴前,轻若无声地“嘘”了一下,韩平从小就被卖到了柳长蓁身边,自是明白他此举之意,禁不住心中一怵,不敢再多一语。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半月有余,山上雨雾参半,天地朦胧染成一片,只有云端露出的几座巍山宛若点点渲染之墨。
连日阴雨湿潮导致左踝的旧伤隐隐发作疼痛,莫子泠晨起按揉了些许也无甚缓解于是就轻挽了头发简单的披了件衣服,抬眼间见外面迷茫雨幕,一时兴起竟看了起来,那一阵的清风拂面倒也算扫去了整宿的不眠之绪,即便是身处司幽阁中,一年里她也不曾睡过几夜。
“雅轩乃司幽最高之处,可纵观全阁,确是个赏雨的好地方!”
门外传来的声音引得莫子泠回神,魏琰笑面盈盈,双手抚扣身前缓缓走入,侍者收了伞,取下魏琰的披风,因雅轩是大祭司居所旁人不可擅入遂垂手立在门外檐下。
来至室中,魏琰低头轻掸身上的水珠。
莫子泠忙转出屏风来上前躬身行礼道:“拜见阁主。”展拜起身又开口,“阁主有事可召怜过去,何故亲至?”
魏琰只顾低头扫衣衫,抬起头不由得微微一顿,眯着眼面无神情地上下审视着莫子泠。
莫子泠被盯得奇怪,一低首方意识到自己的衣着,立拱手道:“怜座前失仪,望阁主赎罪。”
魏琰也不甚在意,伸手扶起莫子泠,且在她手臂处轻轻摸了摸,蔼声关心道:“穿得太单薄了,当心受凉。”
司幽阁后山闲云居里,云仲正在整理书籍,侍者宛童在一旁协助,云仲一一择检分别,宛童便各自的将它们摊开透气。
翻找之际,云仲忽然停手问道:“这雨,下了几日了?”
宛童回道:“回阁老,十七日了。”
云仲放手中书于桌上,意味深长地道:“是时候停一停了。”
宛童低头一笑,云阁老是世间众多灵者中最察天象之人,他说该停那就一定会停。
门外一弟子前来,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