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不时飘落,日积月累铺就了地面。
纺织女神薇瑞坐在廊前纺线,每一位路过的精灵亡者都要从她的座前拿起棒针和织线方能继续前行。踏上树廊,每走几步便织出一段锦。
不断有新的精灵亡者进入长廊,他们大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独自前行,少有聚集。
有些精灵步调轻快内心通达,没多久就将自己的故事织成锦向前去听判决;有些精灵或哭或骂或惧或悔,走得极缓,也将故事织得又慢又长。希斯琳就隐藏在他们身旁,想要找出些认识的精灵听听近来发生的事。
亡者众多,走在路上的精灵形形色色,希斯琳觉着他们身上藏着世间百态,带着些许难以理解的生命之沉重。
比如一位凡雅族姑娘一直站在路边,过往精灵无不因她美貌祥和而低头致礼。她微笑着凝望众人,纹丝不动。
希斯琳悄悄看了她的织锦,故事变成影像映在意识中,一生短暂平和又温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唯有最后透露着哀伤,“他虽弃神而去,我仍要在他归来的第一时刻见他。”
何以深情,竟让这位精灵美女心伤而来。希斯琳不由想起了弥瑞尔,她曾经是否也这样等待过芬威?
另一位泰勒瑞精灵甚至坐在了树下,愤愤不平地盯着过往精灵,走近了便听清他念叨的话,“好疼啊,砍我的诺多怎么还没来?把他哥推下水淹死是意外啊!”是位纠结于仇怨羞愧年轻精灵,大概想拉着那人一起去审判。
一位路过的好心诺多轻快地回了他一句,语气里透着生命酣畅淋漓之后的痛快和洒脱,“快来了,最近中洲的战争打得又凶残又过瘾。”
这话也被那位凡雅精灵听到,霎时变脸,希斯琳看不懂她脸上到底是期待多些还是悲痛多些。
总体来说,中洲来的精灵居多,对曼督斯有好奇也有畏惧。每当停留廊下的精灵太多时,涅娜就会出现在那些缓行的亡灵中,或聆听或哭泣,使一部分精灵不再彷徨,开始坚定地走向最后的审判。
欧罗林也将从涅娜身上学到的怜悯和耐心用于亡者,细心听着他们的哀哭倾诉,适时劝慰一二。然而,终究不是全部亡者都被智慧勾起前进的勇气,仍有些许精灵远远地坠在尾端,似乎被某种执念牵绊了脚步。
在长廊里来来回回好几趟,希斯琳终于遇到了认识的人,是提力安城诺多族新王菲纳芬流亡中洲的两个儿子,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
她看向安格罗德织就的故事,得知中洲诺多族在芬国昐带领下合围安格班抗衡魔苟斯近四百年。然而和平只是一时,守在多松尼安北面的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猝不及防,率先面临了突击而出的魔苟斯军队,双双战死结伴而来。
虽有“诺多的厄运”诅咒在身,两人倒无甚迟疑和畏惧,步履匆匆向着长廊尽头的审判处走去。
所有走到审判处的亡者都将织锦递交纳牟,虽然这位维拉通晓过去和未来,但他也会从当事人的角度细读故事,然后再仲裁。凡有不服、委屈、怨愤乃至心愿,皆可出言辩驳与申述。一旦判决生成,故事织锦就被挂到殿堂中的伟岸枯枝上,而这位精灵也将走向反思或重生。
安格罗德和艾格诺尔虽追随费艾诺出奔,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自己兄长而非伯父的忠诚。而且没有直接参与澳阔泷迪的亲族残杀,更在初始时就遭遇了亲族的背叛,徒步穿越赫尔卡拉赫冰原才到达中洲。
他们长久遏制了中洲黑暗的扩散,引领人类心向光明英勇无畏,判决亦循公正。是以,他们在曼督斯反思三百年后可重获□□返回维林诺,然而新身体比之前纯净的首生子女身躯要衰弱得多,力量和能力不及从未反叛的精灵们。
再造的比不上原生的,这是必然的结果,安格罗德无甚异议,抬脚跨入纳牟身旁出现的光门。希斯琳趁机观察着这道门,这门后空间有限,没有生灵气息。
轮到艾格诺尔时,出现的又是另外一扇门,另一个空间。如此看来,每个反思者都将去一座单独房间,纳牟一人掌控着曼督斯殿堂的无数空间通道,没有定位的瞎闯犹如滴水入汪洋。
艾格诺尔并未像哥哥一样踏入自己的门,他深爱着人类女孩儿安德瑞丝,虽因战争和习俗而狠心诀别,仍迟疑着问纳牟:“人类将会去往何方?”
无视他眼里诸多期盼,纳牟亦是无情地将真相告诉艾格诺尔,“人类不受爱努大乐章所限,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死亡是伊露维塔赠予人类的礼物,他们最终来此经由外环海出发,永不复返,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如此便是永别了。”艾格诺尔轻声呢喃,心情低落了无生机,“我不愿重回世间,请让我永久停留于曼督斯,直到阿尔达终焉。”
真是莫名其妙的决定,希斯琳完全想不到竟会有人甘愿放弃生命和自由。不该像弥瑞尔那样来去自由吗?身体累了就离魂而去,灵魂被爱唤起生机了就重返世间。
纳牟对此类事件的处理极为熟练,他挥挥手将光门后的空间稍作修改,“这是自我的选择,无论如何,汝之空间只密闭三百年,往后是走是留,吾不做约束与限制。”艾格诺尔点头表示理解,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关进了牢笼。
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