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人来人去终会散,花开花落总归尘’,我这都要走了,大家合该欢乐相送,才不枉相识一场嘛。”
唐岐满不在乎的笑着,伸出手就要去拍唐宁的肩,转念一想,又调转了个方向拍在申叔肩上。
申叔盯着快要溢出水来的花盆看,“别浇了,花要被淹死了。”
“行,不浇花了。”唐岐弯腰放下喷壶,看了看跟水培似的花盆,又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章谭,示意他搭把手。
花盆是真重,唐岐连牙齿都在使劲,还不忘跟刘师培和唐宁搭茬儿,“陪我在园子里走……走!”
“您就别费这劲了。”医师裴钦一把把唐岐薅下来,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
我和申叔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离别的氛围碎了一地。若不是事实就摆在这里,我倒真怀疑他是在耍我们。
唐岐缩着脖子像犯了错的孩子,有些失落地一个人往前面走,“这就是看不起我了……”
花盆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裴钦冲着他的背影吼道,“唐山支!你再这般扭捏作态,信不信我药死你?”
“好了,纪中,同他计较什么。”我无奈道。
唐岐哼了一声,背影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我心下大惊,好在申叔抢先一步搀住了他。
我慢慢踱过去,这下好了,申叔左边搀一个,右边搀一个。莫大的责任幕天席地地压上来,申叔抖了一下,一字一顿:“都别乱动。”
申叔走的并不慢,但脚下很稳重,我无心赏景,问道:“可有要帮衬的亲人或族后么?”
“无。”唐岐早同自己那些不孝子孙断了联系,唐诚继任族长,连孙子都快有了,也没什么可帮。他神情不为所动,忽道:“我在这院里种了几株宫粉梅,翻过年就会开。还有些腊梅的幼苗,暂时种在唐园,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差人去取。”
我一怔,心底涌上一丝暖意。
虽然我从没有认真欣赏过腊梅,也不想试着去欣赏它。
他并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如果实在不喜欢,就由着它且开且败。”
他猜中了我的心思,我也猜中了他的,于是我顺着他的思维走。
如果是我是他,我不会送给别人别人不喜欢的东西。但如果是阿滢,她会在乎在乎的人送给她的东西。
当然我并不是唐岐,也不是顾滢,但我想,如果他将这腊梅送给阿滢,他或许会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忽略它,但请饶恕它。
我忽然明白,人和人是不同的,年龄不是最大的鸿沟,眼界和阅历才是。
这句话说完,他停了很久,我只能听见他轻细绵长的呼吸声。良久,他开口道:“三年前,我曾亲自去过仪征,带回三箱经史考据的相关书籍,还有一箱汉语言文学方面的著作,其中不乏有孤本绝迹之类,就放在——老宅的书库里。”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未来之事不可预料,但恐余生颠沛流离,万不可任性,我已修书给至文,数日便至,纪中亦驻府……医院住着不安生,也可将人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