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滢长驱直入,终于在那一桌牌位前停下,她端正地行了揖礼,眼神扫过桌上末尾的那个空位,托起袖子上上三柱香。
“对不住了。”
她转身,吩咐候在一旁的管家,“开祖祠。”
顾氏有族规,祖祠非祭祖不能开,放外人进去那更是万万不能的。
谢再安领命去找如今代管祖祠的顾四老爷,顾礼华。顾滢转身去前厅,准备去给各方能人主事打电话,多做交代。
顾礼华早早就等在前厅,这收容的可不是一般人,出了事,谁也兜不住。
“先生,家主叫您拿钥匙开了祖祠请人进去。”谢再安不冷不热地说。
顾礼华本就心中焦急,这下更坐不住了,一下站了起来,“这怎么行!外人如何能入我顾家祖祠?你定是听错了。”
谢再安据实以告,“这的确是家主的意思。”
这一辈除了顾礼华,就只剩行二的顾礼祺了,他敛着眉低声训斥:“老四,听家主的话。”
顾礼华情绪激动地抖着手,“二哥!这……这是有违族规的呀。”
顾滢姗姗来迟,正巧听到这一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赶快拿了钥匙来把祖祠打开,是想让我一脚把门踹开吗?”
顾礼华惊恐道:“万万不可!”
顾礼祺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规矩是死物,人却是活的。他这会不要命地跟这位唱反调,小心等会自个儿就成了死物。
屋里除了这三位坐着的,还有一群站着干着急的古板,其中还不乏几个没怎么听说过她的率性青年。
这窸窸窣窣地议论着议论着就吵起来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不是看不到,日本人随时都有可能打进来,咱们现在要是蹚了这趟浑水,到时候头一个被涮的就是咱们!”
“我看你就是块冷心冷情的破石头!我们如今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又未尝不是帮的自己?你如今冷眼旁观,他日若局势倒转,还不是为他人刀下鱼肉!”
“放屁!早是一把烂泥滩子,你还偏蹚这一趟浑水。”
“闭嘴!”顾滢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案上,虎口重重地劈于桌角,血顺着指尖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
顾礼华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了帕子递上来。
巨大的怒火直冲云霄,胸中气血滔滔奔腾四海,顾滢怒目圆瞪,指着下头那群不中用的玩意儿,声如洪钟:
“国难当头,尔等当以国事为重,散尽家财如何?身陷囹圄如何?若凭我区区一个顾家便能救千万人于水火,全族亡尽又如何?”
血流已经止住,疼痛猛然上泛,右手倏一阵痉挛,抬手欲指,也似全然不听使唤似的抖颤着。她拧着眉,声色俱厉:
“今日若再教我听到什么嘈杂,不必等日本人攻来,我定亲自执剑斩之!”
“筠淑!”
申叔伏在床边攥着我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声泪俱下,全然失了体统。
我嗓音嘶哑,尽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来,
“申叔,你要信我,我不会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