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三水村村口的官道上,苗家一家四口,驾着驴车,缓缓前行。
驴车之上,装着各种行李,大包小包,明显不像是出门赶集,更像是要搬家。
苗娟满面愁容,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父母,几次都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苗父似乎看出了自己女儿的心事,叹息一声:“唉,囡囡,为父知道你喜欢殿下,可你要想想,那是皇子啊,咱们平头百姓,如何能高攀得起?这些日子,咱们受的欺凌,还不够么?”
苗娟瞬时低下了头。
最近一个多月来,无论是在村中,或是去洛阳赶集,他们都时常会被人欺压。踢翻他们摊位,田里的庄稼也被捣毁。
甚至于,前几天,还有一群混混,直接找上门来,向他们索要保护费。还说他们得到了天子如此丰厚的赏赐,拿些出来赠予他人,也是利国利民。
苗父当时气愤不已,当场拒绝,却被他们一顿痛打,家里也遭受了一番打砸。
去找亭长,亭长却是只知道借故索要好处。想去洛阳报官,却在半路上就被一群陌生人给拦了下来,且又给了一顿打。
几番打听之下,苗家众人才听闻,当日大皇子回宫后,天子为了感谢他们的救驾之功,赏赐了他们一大笔财物,还有五百亩水田,这引起了许多人的眼红。
初时他们还忌惮朝廷威严,担心大皇子还会时常来看望这一家恩人,可是后来听闻一众皇子要为太后和程良将军守丧,半年之内非有圣旨,严禁出宫,便让这些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眼下苗家周围,以及出行的几条必经之路上,都有人盯梢。在京畿重地,强取豪夺,他们自然是不敢,不过对付这些平民百姓,那些地痞混混们,自然有的是办法,只要不断骚扰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便会妥协。
连续十多日,苗家几人,终于再也难以忍受,他们暗中将田产房屋低价变卖了,带着财物,想趁着夜色,逃离此地。
苗母趴在驴车上,一个劲抽泣:“天杀的啊……本想着救了个皇子,从此能有好日子了,谁知道遇到这等事啊……这可让我以后怎么活啊……不活了,不活了啊……”
苗娟带着弟弟,不停宽慰着母亲,苗父却不耐烦地低声呵斥道:“哭什么哭?生怕那些贼子发现不了咱们么?”
他一向有些惧内,如今家中遭逢剧变,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苗母,也是没了主意,反倒让苗父重新拥有了一家之主的地位,这一声呵斥之下,苗母果然止住了抽泣。
苗父看了看自己夫人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哀叹一声。
“哎……你也不必如此悲伤。虽说咱们是贱卖了家产,可毕竟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加上这些年咱们的积蓄,换个地方,购置田产屋舍,一样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娟儿也不小了,咱们再辛苦几年,给她准备些嫁妆,找个好人家,也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苗娟一听要嫁人,本能地说道:“不,女儿不嫁人……”
话音刚落,她似乎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改口:“女儿是……是想多陪陪爹娘,还不想这么快嫁人……”
苗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知女莫若父啊,你这丫头心里想些什么,为父会不知道么?你一直钟情于大皇子,我看得出来,大皇子也是喜欢你,他如果不是皇子,只是个寻常百姓,为父自然会欢欣鼓舞地送你出嫁。可是他偏偏就是皇子啊……你没听那亭长说么?说我们苗家痴人说梦,乌鸦窝里想出凤凰,还说我们要玷污皇家的血脉……这……”
苗父说到这里时,脸上既是羞愧,又是愤怒,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很快又平息下去,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苗娟咬了咬嘴唇,满脸不甘,可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透过夜色,远远地遥望着前方那座时隐时现的巨大城池。
赶了一段路,身后连同三水村在内,这几个村落的轮廓,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道路两侧的树林中,时不时传出各种虫鸣,反而将夜空衬托得愈发寂静。
弟弟苗礼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爹……娘,我饿了……”
苗父看了看身后,随后勒停了驴车:“也罢,赶了许久的路,一直没有人追来,想必是安全了,暂且歇息下吧。”
苗母闻言,便从身后取来一个布包,打开以后,里面有几个面饼,还有几个水壶。
她递给丈夫和女儿一人一个面饼,还有一壶水,随后自己也取过一份,给儿子喂起食来。
苗礼啃了几口,喃喃道:“铁头哥哥那么厉害,如果他在的话,那些人肯定都会被打跑的。”
苗母恨恨道:“休要再提那个贼……”
话说一半,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被自己肆意羞辱的铁头,已是今非昔比,赶紧捂住了嘴巴,可还是觉得义愤难平。
“哼……若不是因为他,咱们一家何至于此?”
苗父冷声道:“好了,铁……大殿下何曾有对不住我等之处?那些赏赐,咱们一辈子也挣不来。那些匪类的觊觎,又岂能怪到他的头上?”
苗母别了别嘴巴,一脸不情愿,可慑于平日里对朝廷和皇室的敬畏,也不敢再多说。
就在几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