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使你对你的一切期待和沉默感到厌烦,使你的谦虚的勇气丧失勇气:这就是孤零零。
——莫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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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心者,寞尊幼女也。性纯良,敏而好学,少有才名,代父掌族中事,治下有其母遗风。然骤失踪迹,遍寻无果。】
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她没骨头般地趴在树杈上,黑发如瀑垂落腰间,暖融融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这是她躲出来的第不知道多少年。父亲的计划她是知道的,她不喜欢,就偷走那孩子逃到这里。举族之力还找不到,父亲就该知道她只能是在这里——三尊立下的屏障,是寞尊也跨不过的坎。
“依心,我想出去看看。”
五六岁的娃娃站在树下抬头,望向她的眼睛亮得仿佛装满了星星。
她皱眉揉着太阳穴,头疼得紧。
自打这孩子记事,就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甜甜地叫“妈妈”,但直呼名字也太过分了吧!
她赌气:“你走遍Eden 的每一寸土地,我就带你出去。”自家根据地都不足够熟悉,还想出门?
“你!”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气到发抖,“你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道理了!”依心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俩人树上树下大眼瞪小眼,到底是小孩子先脖子疼败下阵来,愤愤道:“你不带我出去,等以后我厉害了,我自己出去!”
“……”拴不住的野马,心思野的花蝴蝶。
她还真是这个性子。
都说外面有人抓她还想往外跑,野丫头管不住了……
依心知道这孩子就是嘴犟,只要自己坚持,她还是会委委屈屈地妥协。说偷跑出去,只要自己不点头,她也不会去。
可是这一刻,依心心里却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不出去呢?
这些年她也没闲着,当年能偷了这孩子,从寞尊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现在只是出去逛逛,为什么不行呢?
冥冥中,仿佛有声音怂恿她。
是蛊惑,也是卑劣的暗示。
依心越想越自信:“成,我带你出去。”
树下的孩子没想到真行,一蹦老高:“啊啊啊妈咪我爱你!”
*
夜市里人来人往,大小俩皮猴儿顶着面具来回乱窜,这家瞅瞅那家看看,双眼放光的样子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依心忙着把大包小裹塞进储物介质,眼瞅野丫头又跑去排章鱼烧的队,一个脑袋两个大。
现在周围还没有林夕族的气息,是还没被发现吧?
她心中窃喜,看来这些年研究隐藏自身异能量的咒术,还是颇有成效的。
再抬头,那孩子也在队伍里扭头看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依心也忍不住笑了。
真好啊……
可为什么,有些难过呢?
——父亲,这么多年的争斗和战争,已经折进去太多的生命,别再继续了。我去把二哥求回来,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依心,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强者们的信念、欲望、争斗甚至是战争,我其实都不在乎。
——我呢……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我只有您和二哥,您难道只爱母亲,不爱我们吗?
——如果你们的母亲还在,我或许可以爱你们。
往事纷至沓来,像是窒息的海水淹没了呼吸。
不对!
依心猛然睁眼,却发现自己赫然躺在林夕族家里的床上,连玩具泰迪熊都是她离开前摆的位置。
这是被抓回来了。
好歹她是寞尊的女儿,依心随手解了身上的几道封锁咒术,又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差不多午夜。
依心眸光一闪,在监控死角化出自己的幻影,再隐匿气息行至窗边,寻到守卫空档从四楼一跃而下。
屏息凝神,她仗着宛若鬼魅的身法直接无视守卫,越来越接近探测到的孩子的位置,心跳也越来越快。
实在是太顺利了。
父亲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的手段,为什么不派能挡住她的人守着?
莫非他……心软了?
不可能!
打晕守卫闯进门中,她又看到那个眼里有星星的孩子,那个她视如己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孩子在害怕,在发抖,孩子张开了手,想要她抱。
可依心不能了。
心脏被撕裂的口子结满寒霜。依心颤抖着低头,模糊的视线里是贯穿左胸的冰镞。
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依心者,寞尊幼女也……骤失踪迹,遍寻无果。积年方归,为歹人所惑,欲弑父叛族,寞尊含泪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