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此时已将玉瓶中的毒瘴炼化完毕,到了石洞中打坐。孙悟空从崖顶寻来,见她闭目端坐在蒲团上,嘴角微微含笑,神仪内莹,宝相外宣,令人不敢逼视。他下意识便收了声气,再看出黛玉并未入定,才打趣道:“师姊在这里好生自在,不知我们方才遇到了什么怪物!”
黛玉闻言睁开秀目,微笑道:“原是你带人除妖报仇,现在却损兵折将回来,怎好一张嘴就说我的不是?”
孙悟空笑道:“小弟岂敢说师姊的不是?只这小孩到底是凡人,难免碍手碍脚,却不是我除不了那妖怪哩!”
黛玉便让孙悟空将人平躺放下,稍作检查,又将丹药取了一粒出来,喂了黄眉儿服下,以真气助他化开,不一会儿他的脸色便由青转白,又渐渐红润起来。
黛玉这才收了手,随口笑道:“还好你见机得快,不然他还要多吃些苦头呢。先前见你待他平平,我还当你不喜欢他,不想遇事这般上心,倒叫我好生意外。”
孙悟空吃她调侃,忍不住翻了下眼皮,轻哼道:“哪里是我喜欢他?师姊自见到他起,不知帮了他多少,喜欢他的人难道不是师姊么?”
这话真是酸倒牙根,黛玉不禁扑哧一笑,转头看了黄眉儿一眼,复又沉吟半晌,微叹道:“这个黄眉儿仿佛与你我颇有渊源,今日帮他,焉知不是在帮自己呢?”
孙悟空知道她近来深钻术数,勤于推演之道,当下搁不住笑道:“师姊自从学了这术字门中的手段,倒愈发超脱了!就是说起话来云山雾罩,总爱留一半,弄得人不上不下,还不如不说的好哩!”
黛玉由不得瞪他一眼,嗔道:“休得胡说!正所谓易之失,賊也。一开始不能深谙其理,容易疑神疑鬼,也是情理中事,待我学得更深些,自然不会这样了。”顿了顿,又把广袖一拂,扭头赌气道:“你要是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孙悟空见她又使性子,忍不住捂嘴偷笑,也不跟她犟嘴,拉了拉她的袖摆,笑嘻嘻道:“我想听!我想听哩!方才远远瞧见那妖怪,长得好生奇怪,求师姊说给我听听吧!”
黛玉便故意板了脸转过身去,待要不理会,偏偏被孙悟空在身后牵住衣袖拉扯个不停,虽不用力,却着实烦人,不仅如此,他口中还不忘再三强调道:“好姊姊,我真想听哩!”
黛玉原还想拿拿乔,这会儿真是不堪其扰,掌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实在装不下去,才微微回转身来,含嗔扫了孙悟空一眼,道:“你不是说见到了妖怪,却让我说什么?”
孙悟空嘻嘻一笑凑上前,拱手道:“是我说错,原该我先说才是。”便将山中经历见闻细细说了一遍。
黛玉认真听了,竟有些后怕的意思,道:“还好我们来得凑巧,若时候稍晚一天,待这妖怪成了气候,这方圆数百里的生灵便都要遭殃了。”
孙悟空连忙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师姊果真知道它的来历了?”
黛玉道:“这东西我只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少许记载,当时还觉得难以置信,后来见山谷中彩瘴弥漫,你用风诀也难奈它何,这才起了些疑心,直到你说起它的形貌,我才算有了定论。
“这原是鬼车氏与山神蚀阴的遗种,居于寒湿之地,生来人面蛇身。它一共有八首,呼声能收人魄,其性各不相同。因生具极恶之质,最好自相残杀,每吞吃一首,得胜的那个便能长出一部分人身。
“如此互相吞噬到只剩两个,便会分别长出男女半身,男的昼伏夜出,女的刚好相反,一个清醒时,另一个必定陷入沉眠。偏偏它们睡着时受制于本能,必定现出巨蟒的本相,这时即便刀剑加身,也难受侵害,因而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只有等到每年毒虫躁动活跃的时节,才会被雷声同时惊醒,寻机出世,借天雷将两个半身从中劈开。这东西拼受了剜肉拆骨之痛,以雷火淬体,方才有机会互相斗个你死我活。等到一方将另一方吞食殆尽,这化形的一大劫难便算度过,自可成就人身道体,不仅能炼出八首法身,还能长出第九首来,从此便连神仙也不能轻易杀死它了。”
孙悟空这时才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那人蛇那般做作,原来是想骗我们去替它除掉对头。这东西倒也狡猾得很哩!”
黛玉笑道:“它从出生起便残杀不停,无有片刻止息,性情极为阴险残暴。幸好你没有上当,不然它少了好些磨难,一旦出世,便要为祸人间。若能将它除去,实不亚于功德一件,你这次虽只为游玩而来,倒也算是错打错着了。”
孙悟空却颇为不快,气道:“什么错打错着,这妖蛇把山谷里面祸害得生机断绝,冰蚕既死,师姊的琴弦就没了着落,还不知道要上哪里再找去呢!”
黛玉不禁好笑,道:“你要是除了妖蛇,不知能积多少功德,这是别人求都不求不来的事情,你怎地还念着什么琴弦?”
孙悟空不以为然道:“师姊这是什么话!功德是功德,琴弦是琴弦,为何混为一谈?我既然应允了照原样赔师姊琴弦,又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黛玉听得微怔,摇头道:“你倒是重诺。不过琴弦是小事,便是不成,也算不得什么,不必太过强求。”
孙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