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阴沉的房间里,郑留根的嗓音像阳光般跳动着,把他自己说的兴高采烈,满面春风。
其它人可就不然。
甄氏待客的笑容僵在面上,在这短短钟点里经历诧异、受惊,最后呆若木鸡。
秀姐的好亲事无疑将为慧姐带来好前程,这新集镇上的学子们,甄氏一个也不曾考虑,和元连在一起时,夫妻们背后说起来,都是慧姐如何细细的挑女婿。
大脑一片空白的甄氏忘记公公才是当家的人,她既然不乐意,赶紧说点什么,委婉而又拒绝的让这里所有人明白。她不,她紧紧抿住嘴唇,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
元老太爷倒是被打动几分,在郑留根反复提到的,“我来自新集学堂,是元老太爷的邻居,岂有不中之理”,老太爷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自信,带着没有理由的骄傲,认为自己站出去,天下谁人敢不识我?
可他不是当年莽撞的时候,秀姐亲事将成全慧姐的前程不说,和汪学士也曾经聊过,自学士在京里发达以后,汪家有几房迁入京里读书,也有和慧姐差不多的童子,汪学士的意思,等孩子们再大些,进学后能看出用功与否,元汪两家不妨定个亲事,直接成为亲戚。
欣赏郑留根,与在孙女儿亲事上不慎重,这是两回事情。
元老太爷微微的笑,但是直到郑留根的话告一段落,也还是微笑着,不肯轻易给出一个字的回复。
公公和儿媳各自想法,但都没有瞧不上郑丁氏是两头大的亲事,他们压根没有想到。
元秀晕晕乎乎在她的亲事里,从没有想过她的亲事会给妹妹及全家带来什么,有祖父在呢,汪学士是祖父的多年好友,这亲事的万般好也与祖父有关。
见郑留根说的激昂,年青的元秀激情被带出来,她为慧姐高兴,郑害人有志气,哦,他叫郑留根。
除去直眉愣眼的元慧,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满面尴尬的丁媒婆,另一个满面诚恳的郑丁氏。
丁氏使眼色给丁媒婆,丁媒婆装看不见,丁氏再使眼色,丁媒婆没有办法,强笑着开口:“老太爷您可别恼我们,要不是孩子中了举,现下是秀才,向天借个胆,也不敢登您的门说这样的话。您要答应啊,那是孩子的福气,听说您这里教春闱中举的课呢,孩子也就可以来听听,您要是不答应啊,这课也让孩子听吧,好歹是您本乡本土的孩子,您给他点儿福气也罢。”
“对啊,我还要中春闱呢。”郑留根刚才说的太激动,把后面的几句话忘记。
想起来的他对着元老太爷走上一步,小手抚在胸口上,双眸瞪视着:“我和老太爷打个赌,倘若我中了春闱,就把慧姐给我,倘若我不中,我不耽误慧姐,我知难而退。”
小手伸出去,郑重的推出小拇指,这是要拉勾的架势。
丁媒婆被这个动作鼓动出一些热情,忙笑道:“是啊是啊,有那么一天,我家这个孩子能当官,这亲事咱就算是今天定下来的,他要是当不了官,这些礼物是他听课的孝敬,二姑娘自然定给其它官老爷,我们还敢说什么不成。”
丁媒婆和郑丁氏是本家。
甄氏的脸色好看一点,元老太爷则是不忍心说拒绝话,稚童纯真天性使然,他推一把,就有可能扼杀一个宰相根苗,反之,他拉上一把,慧姐亲事也不见得就定给郑家,郑留根这孩子将会努力读书,这是必然事情。
老太爷一生教书育人为着什么?
他不敢再去京里,怕即时掉脑袋,可活上一天,也断然不能坐视权臣们无道,他可以一批批的送去能干的学子们,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们,让更多的人维持起朗朗乾坤、清白世界。
这也是他教书的一个原因之一。
看着面前认真的小手指、认真的郑留根,元老太爷把自己小手指伸出,和郑留根的勾在一起:“呵呵,男孩子不夸口,从明天起你来听我讲课,我呢,专候你的喜报佳音。”
“太好了!”
郑留根收回小手指,又一扭身子面对元慧,笑道:“从此以后我的零用钱归你花。”
“好!”元慧嗓音响亮。
甄氏心惊肉跳里,郑丁氏提醒儿子给岳家祖父磕头、给岳母磕头,甄氏惊的人软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郑家的人主持大局直到退出,元秀送她们到大门,也借机避开等下房里再回到她身上的窘迫气氛。
元老太爷抚须含笑,觉得自己又要教出一个好学生,甄氏带着女儿匆忙回房,让丫头奶娘出去,只有母女两个,甄氏双手握住元慧肩头,低声而紧迫的道:“你好什么?祖父愈发有地位,姐姐就要嫁高门,你的亲事不愁没有提亲的,我还没有说话,你怎么能回他话呢?”
先不说八岁的孩子懂不懂什么是亲事,只说元慧天生的脑瓜儿灵,面对母亲的冷脸,她小脸儿严肃:“燕燕姐姐定亲,可她不喜欢,大姐定亲事,我看她也不喜欢,我问绿竹姐姐,绿竹姐姐说定亲的不是熟人,不知道对方的人好不好,所以姐姐们不喜欢。郑留根不好么?我认得他家门朝哪开,打他很方便,他的零花钱也肯给我花。”
甄氏噎住,忽然发现女儿的话好有道理,知根知底的女婿远比高门大第的要好,能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