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面前的人眼神太过于真挚,即便眼睛轻佻地吊着, 眼里风华霁月、浮浪散漫, 但钟念总觉得沈放是信得过的那类人。
但她又知道直觉不是评判的标准, 可依然笃定的相信直觉。
沈放咧了咧嘴, “他怎么了你去问他啊, 来问我干什么?”
他耍赖的模样格外的稚气,像是十七八岁的叛逆少年似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钟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知失言, 面对他的挑衅,钟念的反应非常淡然。
钟念:“如果没有什么事, 沈总,我就先走了。”
“喂——”沈放懒洋洋的叫了声, “你这人,有没有心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半真半假,还带着调侃笑意, 但掩在帽檐下的双眼又在氤氲着某种情愫。也不过一瞬, 他眼里又是桃枝斜逸。
钟念的回应更是如雾似幻,声气很轻, 落在空中浮荡飘散:“没啊。”
“……”
她悄然离开,背影纤丽窈窕, 沈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丫有病!”
·
等到离开沈放的视线之后,钟念一直紧绷着的双肩才缓缓松了下来。
和什么人相处用什么方式,类似于隋禹,钟念可以和他谈天说地,但仅止于此;像沈放,她必须时刻武装提防他的每一句话隐藏的含义,语气甚至比他还要散漫比他还要不着调。
其实这么些年,她和梁亦封的相处最好。
她不用隐瞒什么,因为他对她的家庭了如指掌;
她也不用说什么,因为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是阒寂无声的。
也因为梁亦封,和她很像。
人们总会下意识的靠近两种人,一种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互补的人;另一种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梁亦封沉默、寡言、为人低调,而她也是,所以钟念在他面前,最像她自己。
钟念也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明明梁亦封这样的人城府最深,旁人的喜怒不形于色是打小教出来的,挨了多少棍棒读了多少诗词史书才学会的,而他没有。
他生来凉薄,面无表情的脸庞天生寡冷。
可她偏生觉得在他身边,最自在。
命运有时候奇怪的,让你在无所适从之时又觉得适逢其会。
钟念站在紫藤长廊下,枝虬叶茂的紫藤花垂吊在长廊石梯下,细小的花瓣落在地上零落成泥,在春夏蒙昧的时节,阳光倾泻一地碎金。
她停下脚步,风裹挟着花香,她在绿光中站定,拿出手机给梁亦封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耐心的等到忙音来临前的最后一刻,那边竟然接了,熟悉的低哑声音响了起来,滋滋电流传过,传入她的耳里格外的低沉有磁性。
梁亦封:“嗯。”
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
钟念眼睫扇动,她坐在石凳上,问他:“你在哪儿?”
“在你家。”
钟念很快的反应过来,“我母亲那里?”
“嗯。”
“我来找你。”她说。
梁亦封:“不了。”
“为什么?”
他说:“我马上要回公司。”
“我去公司找你。”
她听到他在那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妥协还是无奈,但他总归是让她来找他了:“我在你家等你。”
钟念说,好,那你等我。
挂了电话之后,梁亦封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床,床单是绿色碎花样式,房间干净整洁,一张书桌,一个衣柜,窗台处的蕾丝窗帘在阳光下微微飘荡在空中。
书桌前放了张合照,十五岁的少女清冷如皎月,站在她身边的少年眼里曳出一道慵懒微笑,左边嘴角微往上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梁亦封的眼底像是淬了冰一样。
“小梁。”有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还想给你看几张念念小时候的照片的,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梁亦封:“没关系。”
“你在看什么呐?——这张照片啊,”钟母笑着拿起来,说,“念念回国之前我给她收拾了下房间,在抽屉里找到的,不过你看,隋禹和念念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啊?”
梁亦封:“是吗?”
“对啊,而且俩人关系又好,我一直以为念念能和隋禹在一起的。”钟母的语气渐渐失落起来,“可惜,念念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梁亦封:“没有。”
“嗯?”
“她会遇到更好的。”
钟母笑笑,权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摆了摆手,说煮了碗绿豆汤,出去喝点吧,
梁亦封点头,他落于钟母身后,往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伸手,把照片朝下,压在桌子上。
·
钟念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出租车。
反倒是等到了来参加校庆的隋禹。
他今天开了辆特别招摇的敞篷跑车,鼻梁上架了幅墨镜,身上穿着件花衬衣和花裤衩,一身海边休闲度假装,骚包的不行。
他在她面前停下车,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美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