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坐在车里, 她打不开门, 车门被他抵着。
她降下车窗, 在海风中她急促说道:“梁亦封, 你玩够了吗?”
梁亦封说:“会开车的吧?踩下油门, 五秒内踩到底,然后再保持五秒,松开油门, 踩住刹车,不要有一秒的犹豫, 钟念。”
钟念不耐烦的拨了拨头发, “你放我下去。”
梁亦封把手心的纽扣拿了出来, 他塞进她的掌心, “钟念, 这次只能我喊开始,你没有资格喊停。”
钟念看着手心里的纽扣, 只觉得它开始发热发烫,像是下一秒就能把自己燃尽一般。
梁亦封伸手拂了拂她的肩, 语气非常温柔:“钟念, 只不过一条命而已。”
“我做不到。”钟念攥紧手心,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梁亦封:“你做得到的, 钟念。”
钟念重复:“我做不到。”
梁亦封:“我相信你。”
信任, 又是信任。
钟念不信任何人, 证据是假的,证词是假的, 公平正义统统都是假的。这世上连雪都是假的,善良和仁慈是假,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连美和爱都是虚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妄。
梁亦封说:“上次你输了,这次你没有资格说放弃。”
这场游戏,掌握权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手上,他说开始就开始,他说结束就结束。她有且仅有一次放弃的权利,在上次已经用完。
钟念颓然倒在车椅上,喃喃道:“梁亦封,你是不是有病?”
梁亦封悠悠然的说:“是。”
钟念因为激动全身发抖,眼睫快速的眨着,眼里氤氲着雾气,梁亦封从后座抽出一条丝巾,为她绑上,她眼前彻底漆黑一片。
梁亦封的话像是最后的审判一般,昭然宣告她的死期:“三分钟后,踩油门,钟念,我在那边等你。”
钟念似乎已经认命了,她做不到反抗他,他的强势令她无能为力。
她扯下丝带,看着他往马路前方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条长椅边缘,躺下。
她睁眼,又阖眼,再睁眼,然后低头,发动车子。
不就是一场游戏而已。她安慰自己。
他的物理学的好,这些都在他的计算当中,钟念说,就当做普通的一次开车,当做他不存在,当做这不过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做车灯不再闪烁。
她重新把丝带系好,把眼里氤氲而出的雾气都给挡住。
她踩住油门,车子顺势发动出去。
“五秒内踩到底。”脑海里响起他的声音。
钟念心里默数五秒,右脚往下踩。
一、二、三、四、五——
“保持速度。”
五秒。
然后,快速的踩下刹车。
“刺————”地一声划破天际,鸟丛惊醒,在天空中扑扇着翅膀。
钟念颤抖着手,摘下系在眼前的丝带。
像是条涸泽之鱼般浑身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挡风玻璃前,有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往她这里靠近,打开车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输了。”
距离他将近半米,她犹豫了。
钟念冷笑三声,继而把丝带重重的摔在他的身上,解下安全带,想要从车上下去,却没想到腿早就发软的连直立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就要摔去,梁亦封突然抱住了她。
他把她放在车前盖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侧。
梁亦封:“你输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钟念扯着嘴角,“什么事?”
她撇过头,将眼底的泪意全部的憋了回去。
右眼处却有一颗眼泪滑过,在她苍白没有一丝血丝的脸上留下痕迹。
梁亦封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过了。
他伸手,抬起指腹擦着她的眼泪,语气郑重而又温柔:“你哭什么呢,钟念?我一条贱命,有什么值得你哭的?”
钟念拍开他的手,“梁亦封,我不会再陪着你玩了,你这个疯子。”
她跳下去,想要从他的怀里逃开。
梁亦封眼眸一缩,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喷薄爆发,他伸手狠狠的把她抵在车门上,双手撑在她的身前,眼神狠戾嚣张,像是一张细细的网,把她裹得密不透风,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万分。
钟念:“你松手。”
梁亦封两只手分别抓着她的手,往她身后一压,迫使她整个人向他靠近。
钟念眼神陡然冷了万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梁亦封:“我知道。”
钟念快要到临界点了,咆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眼里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这样的人,即便哭,都是阒寂无声的。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哭着,任眼泪流淌。
梁亦封松开桎梏着她的手,温声说:“我能想干什么呢?钟念,我只是不想让你哭。”
钟念惨淡的笑着:“你离我远一点吧,你这个疯子。”
梁亦封被她推开,她毫不犹豫、以决绝般的姿态离他远去。
像是多年前的冬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