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打断了亚子的回忆。
由于这段久远的过去,亚子的心跳又开始渐渐加快起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发麻,手脚痉挛,不由自主张开嘴巴努力呼吸,希望缓解此刻这阵窒息的感觉。
好可怕
好可怕
她已经许久未曾想到过去这段往事了,但是那股窒息的恐惧却无时无刻侵蚀着她。
[可怜的东山。]
声音又开始嘲笑她。
[你现在好像一条狗哦。]
身形高大的警察冲进店内,将那两个男孩按倒在地,戴上手铐,又将门外的救护人员放了进来,有人叫着什么,拉开了亚子的衣服,将什么东西罩在她的嘴上,用力捂住。
是要杀了我吗?这样想着却听到温柔的声音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深呼吸。对,放慢一点。
亚子又开始落泪了。
她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人群闹哄哄地簇拥她向外移去。直到某一刻,与被压倒在地面的人擦肩而过。
她看到他黑色头发,在月色下散发朦胧的光。还有一双模糊的,琥珀色的眼睛。
带着绝望、带着悔恨、带着泪光。
他们两人在这一瞬紧紧对视着。
那双眼翻涌着无数不可估量的情绪,最终在错过后再也望不见了。
……是你、啊?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睡了过去。
东山亚子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游戏厅确实如期开张,就像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天亚子在医院醒来后,过了不久警察就来到她的病房。问她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那里。亚子只是说自己路过看到店玻璃上有个洞,进去没多久警察就来了。其余一律托词太害怕记不清楚。
大概她实在不像能去偷东西的样子,来问话的警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要走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察对亚子说了下事情的最新进展:那个叫羽宫一虎的男孩要进少年院,另一个倒是不用。如果取得谅解书的话说不定会从轻判决,让作为受害者的亚子也好好考虑下。另一个没怎么说话的男警眉头紧锁,听到这里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拉住拖走了。
一连几天,东山亚子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地球果然是个球。兜兜转转,碰到的都是认识的人。亚子心里有点心虚。她想到之前和羽宫一虎在游戏厅的对话,有种莫名其妙唆使别人犯法的恐慌,近来都过得战战兢兢。
今天下班已经是深夜。
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让她放松了警惕。于是在背后传来如芒在背的视线时,亚子简直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捏紧裙角,在下一个路口,匆匆拐向左手边的小路。
身后脚步一顿,接着便是一阵沉闷的追赶声。戴着鸭舌帽的黑衣人拐过去,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路面。
下一秒,脖子传来一股细微的凉意。
“你是……谁?”
背后颤抖的声音传来。
亚子感受到对方的紧绷。他脖子处的动脉一股一股跳动,带来一阵熟悉的活力。她缓缓探过头去,只看到帽檐阴影下,一双暗沉的琥珀色双眼凝视自己。
“啊、啊?是你。”
她忙不迭地松开手,把水果刀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背对着的黑衣人转过身来,正是之前送给亚子食物和外套,又被撞见抢劫的男生。
这还是他们自那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眼下青黑,嘴唇干裂,看起来不是很好。
“……初次见面。”
男生脱下鸭舌帽,攥在手里。他眉头紧皱,那点过去的肆意和快乐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只留有无尽的决意。
“我是场地圭介,冒昧打扰你。”
他对着亚子做出十足郑重的姿态。在说出繁琐的敬语时,仍有些不自觉停顿,可以听出对方是为了这段话打了不少腹稿。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前几日,我与我的朋友去一家摩托店、”
黑衣人,也就是场地圭介——至少现在亚子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说到这里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似地顿了顿,才再度缓慢开口。
“……在一家摩托店偷东西……那天非常感谢有你的帮助,店主他、真一郎君他现在才能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猛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阻止了我的错误、救了真一郎。”
低下的头颅把声音压得沉闷沙哑。亚子看到场地晃荡在空中的发梢,不合时宜想到逗猫棒。
“我的罪行已经不容辩驳……我的朋友现在、也正在等待判决。因为杀……未遂加上自首可以从轻判决,如果能取得谅解书,最好的结果就是进少年院。”
“我、我……”
地面滴下圆形的水痕。
“我不奢求原谅,可是我的朋友、一虎他……真一郎君对我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才会写谅解书……我知道我没有颜面对你提出要求,只是……我恳求你,请你……帮帮我。”
他的头长久地低下。那挺直的脊梁此刻弯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