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案子结果下来了:羽宫一虎一人承担了所有责任。索性本案并无人员伤亡,再加上受害者出具谅解书,表示不追究他的责任,法院判决羽宫家进行赔偿后,只将羽宫一虎送入少年院进行为期两年的改正。
在对亚子说着这样的结果时,本该庆幸被轻轻放过的场地圭介却比当事人表现得还要痛苦得多。
无时无刻存在着的挣扎与愧疚仿佛某种痕迹一般深深刻入他每一个细胞。直到再度与亚子视线相接时,那些深埋的情绪又会再度消散,在不再闪着光的琥珀色瞳孔中。
“明天,要去约会吗?”
“欸?”
游乐园是什么?
在亚子心里,一直有着这样一个疑问。
毕竟她从未去过游乐园,对此也不过是从电视或同学口中得到的浅薄印象。
大家都说那是个非常快乐的地方。亚子曾经很想要爸爸妈妈带自己去一趟,可是直到被父母要求辍学,他们一次也没有带亚子去过。
她只能隔着街道,看到拿着棉花糖,戴着可爱发夹,脸上有着笑容的人们进出像城堡一样的园区,听到人们尖叫或欢笑着。她总是会猜测他们进去玩了什么:或许是那个巨大的宛若□□一样的设施,或许是会发出悦耳铃声,不断旋转的木马,或许是紧张刺激,在空中回旋的过山车。
那会是怎样一种感受呢?
现在,亚子亲自站在了这里,成为过去自己羡慕仰望的人群其中之一。
她站在游乐园门外时,心里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大概是工作日,人不是很多,她看到不远处离开售票口,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对方的头发有些长了,不再像初次见面那般短。不知是故意留长还是懒得打理,黑发盖住耳朵,看起来十分柔顺。
“走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票,转身向前走去。
亚子不加思考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从心里升腾一股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她又低下头,去注视眼前格子一般的地砖。脚尖踩在缝隙上,逐渐延伸的两条直线,随着视线渐渐摇晃起来,变得弯曲,就像两条本不该相交的人生。
眼前出现一只手。
手指修长,指骨突出,手心带着老茧。
它突兀地出现在亚子的视线里,然后逐渐靠近,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直到和它的主人对视。
“抬头。”
亚子下意识挺胸抬头。
眼前的场地圭介正皱着眉。他今天穿了一件单薄的纯色卫衣,见到亚子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眼睛不自觉往旁一瞥,松开手。又像是看不起自己此刻举动的样子,强行把眼睛直勾勾对准亚子的脸。
“手。”
他短促地要求,然后不由分说拉住亚子堪堪抬起的右手,牵着她往游乐园里去。
为什么要生气呢?
亚子有些想问问他,但是看到不肯回头的场地,她还是咽下了自己的疑问。
游乐园里的项目很多。和虚构出的记忆不同,这里面比自己曾经贫瘠的想象还要大得多,好玩得多。
除了耳熟能详的旋转木马,还有许多她未曾见识过的巨大设施。她简直像是误入巨人国一样,对周围一切充满了惊叹和畏惧。
他们两人在悠闲排队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场地圭介在前面拽着亚子快步走,亚子也只能跟着被迫踉踉跄跄往前跑。直到几分钟后对方突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让分心往旁看的亚子一下撞到场地后背。
“你想玩什么?”
他转身问。
“场地君决定就好了……”
亚子小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没有来过这里。周围的人都是笑着从身边跑过,那笑声让亚子体会到一阵久违的、无可遁形的自卑感。就像小学时她第一次入学站在台上自我介绍,在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同学们却开始嘲笑她身上姐姐穿过的一点不合身的旧衣物。
“你没有想玩的吗?”
场地摸摸脑袋,环视一圈。回头又见到亚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没有……我、我这些都玩过,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玩什么才好,场地君选自己喜欢的项目就好了。”
骗子。
亚子说了谎。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游弋,只希望脚下能有一道裂缝,下一秒自己就能掉进去。
场地圭介猜到了什么。
他有点摸清了她的脾气,于是没有说话,只是把亚子牵到一个队伍末尾。
长又曲折的弯道在空中像巨龙一般盘旋,最下层的轨道浸到水里,在每一组船经过时溅起冲天的水花。又在下一刻冲上天空,在空中旋转360度又垂直度向下俯冲,空气里传来久久萦绕的惨叫。
“那我们去玩那个。”
在亚子逐渐难看的脸色里,场地圭介用余光瞥了眼她的反应,用手挡住了嘴。
亚子最后是哭着被牵出海盗船排队区的。她在连绵不断的抽噎声中向场地道歉,说自己不该骗对方,其实她根本没有来过游乐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