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打满算,壬昌二十年的八月初一,是楚方白回到楚家的第四个年头。
初来乍到的那几天,楚方白每天都在自省自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渐渐地楚方白发现,单纯思考这些问题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助益。
除了思考,她还必须要有所行动。
于是秉持着既然逃避不了干脆的融入的原则,逐渐适应了这个让她迷惑的新身份……
“二少爷?您回来了。”
门廊高挑,挂灯笼的丫头踮脚够着也很费劲,路过她身侧的楚方白抓起竹竿,只一抬手,灯笼轻松入环。
“给。”楚方白道。
丫头急忙将竹竿拢在怀里,扬起被烛光映的红彤彤的小脸仰望着高挑的楚方白。
凤眸明亮如新月,唇色如血般撩人,剑眉与周正的脸型修饰出了几分坚毅与冷峻,让人不敢随意轻慢。
“谢……谢谢二少爷。”
楚方白未作回应,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少爷,而是一位姑娘。只能漠然抬步直奔着正厅走去。
楚家规矩,每月初一阖家必要聚在一起用夕食。只可惜赶到正厅时,晚餐到了尾声,还差点与拾掇餐食的婆子撞了满怀。
婆子神色一惊,急忙收了已经跨出门槛的一只脚,后退着为楚方白让出路。
“二叔叔回来了。”
楚方白连着外出半月外出突然归来,将原本安静的大厅的引起了不小的喧哗。
还是楚老太太一声令下,才让蜂拥上前的几个小辈安生下来。
楚方白依次向几位长辈揖礼,长辈却自顾喝茶,无人回应。
堂厅一时安静非常,楚家姑母见少年干巴巴的实在不忍,笑着打破沉默:“方白还没用饭吧?我这就让……”
“多谢姑母体恤。”楚方白心知这是客套说辞,所以打断她的安排:“我在路上吃了饼子。”
“胡说!瞧你脸瘦的都脱相了。”
楚家姑母神色严厉,但语气和善:“清剿山匪这大半月一定没好好吃饭,如今到了家自然该吃点好的补补。”
楚方白还未作答,楚母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男子出门在外,吃点苦头不是正常的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楚母的声音明明十分平和,言辞也并不犀利,偏偏威胁力不容小觑,堂厅的气氛一下子又冷了几分。
楚家姑母脸色一冷,嘟囔道:“什么人啊,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疼,还见不得旁人疼。”
楚母瞥了眼小姑,轻飘飘回:“我生下他,是让他做儿子的,又不是让他做老子的。”
楚家姑母:“真是越说越荒唐!”
“行了!”楚老太太一拄拐杖:“整日的吵,还嫌不够乱是吗?”
厅中静默稍许,楚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抬眼将目光落在楚方白的脸上:“你怎么还傻愣在这?你父兄既不在此处自然就在书房,你在此磨磨蹭蹭的,难道是要等你父亲叫人来请你不成?”
楚方白面无波澜:“母亲教训的是,是孩儿思虑不周,孩儿告退。”
退出堂厅后并未急着走,候在暗处片刻,姑母便带着几块点心寻了过来。
“今日那个祖宗又大闹了一场,将几个小的吓得哭的哭,怕的怕,这才安抚好你就回来了。”
姑母打量着楚方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母亲许是累了,见了你话便少了,你可千万别吃心。”
姑母口中的祖宗是楚家四房的,平日里脾气暴躁,偶尔还有些疯癫,人见人怕。
楚方白接过点心揣入怀里:“姑母放心,侄儿很好。只是不知四叔母因何又闹?”
姑母:“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她生的那个孽障呗。”
楚方白恍然:“难怪祖母脸色那么不好。”
姑母叹了口气:“好了,这些都是内宅的小事,你知道即可,不必放在心上。快去忙吧。”
楚方白揖礼:“侄儿告退。”
楚家府邸宏大,装点看似朴实无华,品质却不俗,十步一盏的灯笼将夜间照的通明,书房更是亮如白昼,引得无数蛾子飞虫飞扑窗棂,撞晕在地。
下人司空见惯,足起足落间,尸横廊下。
亲眼目睹第二十三只飞虫命丧,木门吱呀作响,老管家居高道:“二少爷,大人叫您进去。”
迈上九节石阶,楚方白才瞧清刚刚背光立在门前的老管家,脸是笑着的。
实在意外。
一杯清茶饮尽,楚父也看完了楚方白剿匪的文书,抬手间,暗绿色大袍袖口上的祥云锦纹,被烛火耀出辉芒,衬的楚父眼睛里的光都暗了几分。
“恩,过程虽有纰漏,但我儿心明眼亮,马上想到了应对之法。此番剿匪大获全胜,方白当居首功!”
老管家躬身上前接过文书,神色恭谨的退了两步,转手交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楚家大少爷——楚方义的手里。
与楚父不同,楚方义喜着朴素的素雅长衫,容貌清隽,可惜自幼体弱,身形消瘦,多行多走几步便会气喘不休。
楚父便命人打造了一台四轮车,日常出行也能省些气力。
听到父亲对弟弟的称赞,楚方义接过老管家文书随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