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仇恨当真是人最炽热、最激烈的感情。 这楼中除了李泰与其帐内亲信们之外,还有多名合肥城中的豪强们。 只不过这些人眼下多数神情惨淡,一个个都是满眼忧惧,他们在此城中免不了要与市井民众接触,当然也就少不了一些恃强凌弱的行为,绝大多数都遭受了公审的波及,甚至有的人还有亲属正在台上等待被斩首。 “我的儿碍…” 座下突然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乃是那名之前带领城中豪强们出城向李泰请降的老者夏侯万隆,刚刚台上被斩的那名罪徒正是其少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悲不自胜。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怨望李泰,因为除了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上百族人在城中居住,生死皆决于李大将军一念之间。所以哪怕明知道儿子将要问罪斩首,可当收到邀请来此观刑的时候,夏侯万隆仍然要忍痛出席。 李泰抬手示意亲兵将哭倒在席的夏侯万隆搀扶起来,口中则感叹道:“观此老者垂泪姿态,可见无论小民还是豪右,凡所遭遇的悲喜都是真实不虚,也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区别。 你等众位皆是声闻乡里、富享祖荫的人士,处境远比寻常小民更加的优渥,不劳亦食,更加应该修养自己的德行。如若失德于一时,祖祖辈辈都要被人指骂满门的孽种。衣食足而知荣辱,若连时誉风评都不足以规正德行,又与禽兽何异? 人间公道失之久矣,民皆适乱似成常态,但这终究不是常态。我虽不才,却敢为生民立命!凡有为富不仁者,纵然天意一时未察,终究不能免于报应!或谓强梁繁不胜数,恐难悉数治之,但道义之士同样不乏。汝辈幸甚,我今需以法治人,否则,江水为赤、鱼鳖尽肥1 众人听到这话后,心中更生凛然,忙不迭离席作拜。就连那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者夏侯万隆,这会儿也都忍住悲痛,埋首深跪于地。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审,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合肥城中的豪强以及活跃在左近的江匪陆寇几乎全都被收拾一通,也让合肥城中的风气大为好转,城中民众们对于新占此城的李大将军和荆州军府更是发自肺腑的拥戴。 很快发生在合肥的事情也快速的在淮南传播开来,李泰的名声顿时也在淮南变得更加响亮。以往淮南民众对他的了解还仅仅只是一个战功赫赫的西魏名将,可是借由今次这件事情也让民众们看到了他的治事方略。 除了西魏名将之外,李泰在淮南又拥有了另一个评价,那就是豪右克星。 在当下这个乱世而言,这可不算是什么好名声,尤其是在淮南这个三不管的地界,豪强们掌握着众多的部曲人口,如果执行的政策与他们的利益相悖,是很难获得这些豪右的欢迎和支持。 但凡事也都有不同的方面和角度,结怨于豪右,那自然就获得了小民的敬仰。 淮南如今已经算是三不管的地界,诸方乱斗在这片土地上反复上演,社会结构和乡里秩序都大大的遭到了破坏。豪强们之所以能够快速壮大,就是建立在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迫不得已的依附基础上。 如今整个淮南地区,除了合肥的李大将军,谁又值得投奔依附?无论是势力才能,还是推崇仁义,谁又能比得上李大将军? 因为没有一个长期稳定的生活环境,淮南地区存在着大量居无定所、往来无依的流民百姓,随着李泰在合肥惩治豪强、急公好义的事迹传播开来,便有越来越多的难民向合肥涌来。 甚至不只是那些苦难的流民,就连一些豪强也都主动率部依附过来。 一则李泰便是淮南当下最能打的,事强事大向来都是一个重要的自保之道。二则正如李泰所言,衣食足而知荣辱,虽然大多数的豪强处事总是基于利弊、免不了欺凌弱小,但也不排除当中会出现充满道德感、同样急公好义,愿意拯救弱小之人。 如今的李泰自非早年间势力仍孝每至一处便需要按部就班缓慢发展的时候,数万大军镇守于合肥,在他的威名和政策的加持下,四方游食竞相涌来,也让合肥的发展日新月异。 当然眼下自非偃旗息鼓、谋求发展的时刻,仍然处于一个军事上高强度对抗的时期。 南梁方面的变化主要是随着收复广陵之后,陈霸先的话语权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加强。有广陵握在手中,陈霸先的处境同旧年仅仅只是蜗居于京口一处不可同日而语。 梁帝萧绎对于此事的真实想法如何,李泰不得而知,而起码面子上还是要有所表示,所以就在陈霸先收复广陵之后不久,派遣使者将陈霸先的官职由之前的司空加授为司徒,至于江北军政诸事也都一应委之。 当然不委之也不行,因为眼下在南梁所拥有的不过仅仅秦郡、广陵等寥寥几地,而这也本身就掌握在陈霸先的手中。别的不说,单就这一点授权便让陈霸先获得了拥有真正能与王僧辩分庭抗礼的势力。 陈霸先倒也对得起这一份重用,拿下广陵之后仍然保持着极为勇阔的进攻节奏,分兵直取海西等地,逐步完善以广陵为中心的江防布局。 不过就刚从广陵折返回合肥的李真汇报,陈霸先不积极进攻也不行。虽然拿下了广陵,但是江南三吴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