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中出来,她对路线、买票等流程的记忆很模糊,以至于边榕对路途中该干什么也一知半解。
既不确定,那就少做,少做便少错。
好在如今的人大都朴实热情,自己一番乔装,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穷,从搭客车到上火车一路上顺利无比。
火车有餐车,边榕却不敢去。
车子刚开了三个站,便出了扒手事件,周围人却一脸习以为常。
听邻座乘客讲,讲火车上乱得很,扒手往往团伙作案,若行李离身则很容易被人顺手牵羊。不过丢行李倒是其次,独自出远门的姑娘特别容易被人盯上,劝她能不走动就别走动。
边榕闻言,深以为然。
干脆馒头不吃,水也不喝了,愣是撑到火车进入永花市才敢随便对付了两口。
等踏上永花市的地界,边榕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控制不住拼命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千万别让边则成和温克明发现自己不是边榕。
若是自己活得痛快,往后见庙必添香油,边榕,冤有头债有主,我成为你并非我有心谋你身躯,你也要保佑我,等能祭拜了,我一定多多给你烧香烧纸钱。
她一忐忑,就习惯性寻求神佛庇护。
虽然誓言往往是说说而已,过不了多久就当屁放掉,可边榕指天发誓,在发誓的那一刻她绝对是真心的。
绝对的。
一番喃喃自语,又在心里模拟了好几遍说辞,那颗浮躁不安的心总算稍微安定一些。
下了火车,边榕先在车站附近买了热食吃。
饿了一天的肚子慢慢被填饱,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她再次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带着大包小包而是提前几天把东西寄回来,否则拎那么多东西她很可能会累死在半道上。
她顺着涌动的人潮,走了大概一千米左右,到达汽车站。
是的,钢铁厂并不在市区,它属于三线建设项目,主厂区在深山峡谷里,从市区到钢铁厂足足有三小时车程。
边榕时间掐得好,赶在最后一班车发车前挤了上去。
车上几乎都是厂里的员工家属,作为厂长家的闺女,辨识度挺高的。加之下乡才一年,尽管瘦了些,依然很快被车上乘客认了出来。
“诶,这不是边厂长家的老闺女吗?回来探亲啊?”
“我瞧瞧,还真是边厂长家的老大。看这模样,在乡下没咋吃苦吧,闺女,你探亲假有多少天啊?”
“……”
边榕不认识说话的人,但不妨碍顺杆儿跟人搭腔。
“对,我回来探亲。”
“假期不短的,能在家待十天。”
“插队苦啊,特别苦,每次累得不行时我特别想家,想我妈烧的红烧肉,不过又一想,我不能给家里丢脸啊……”
边说,她还边馋得舔了舔嘴角,当即把在场的阿姨们逗笑了。
“下乡哪有不辛苦的,我家老二下乡三年,回来探亲时跟老了十岁似的……”
“是,是辛苦得很,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允许回城。”
可不是辛苦嘛。
不说远的,就说眼前边厂长家的大闺女。
从前多红润多光鲜一小姑娘,现在呢,又黑又瘦,脸上皮肤粗得很,哪里有一年前的好颜色?
想想没下乡前,好些家属都在好奇她以后要跟哪家小子处对象呢?
毕竟爹是厂长,妈是医生,两个弟弟又护姐姐,本人还是高中生,哪哪都挑不出错。
就是性子吧,一言难尽得很。
可转念一想,性子强总比软柿子好啊,外人想欺负上门没戏啊,何况她就是嘴巴厉害,心眼子还是挺直的,只要哄得好,用娘家关系为婆家谋福利不是难事……
不过这会儿看呢,下乡后姑娘的变化还挺大的。
外表上的改变是其次。
主要是眼神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那双眼睛看着就很刁蛮,没什么内涵,现在又亮又利;
这张小嘴啊,还能说会道得很,说的话让人觉得舒坦。
苦日子果然磨炼人。
边榕也觉得苦啊。
为了回城的终极目标,这小半年里她真是咬着牙挣表现。
不说干到知青里数一数二,至少跟从前一比,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主要是当时心里特别没底,担心从前的表现影响大队长对自己的观感,临到头不给批假。
大队长又是铁面无私的个性,她不敢私下去探口风。
除了死命干活,一点点扭转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印象,边榕别无她法。
原本她刚醒来时,的确白白嫩嫩,结果好好表现了半年就变得又黑又瘦了。
可她最知道没有人会对自己以外的“苦难”感同身受的道理。
自己若是哭哭啼啼委屈巴巴,顶多获得几句不痛不痒的同情,回头人家反倒低看你。索性反其道行之,两分卖惨,八分昂扬淡然的姿态讲下乡见闻。
就凭积极向上的面貌,谁不夸一句边厂长家的娇娇儿长大了?!
事实上,她的确将大家的心态拿捏得很准。
一车子里很快被她的话语带动,关注点不在落在她的外貌和苦,而是她学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