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选因点头:“自然。”
袁姮依旧定定地盯着他:“那大人可曾妥协过?”
“人活一世,总不会万事遂愿。”
“是啊……”袁姮低下头,“只要活着,怎能永不妥协。多谢大人解惑。”
钟选因踱至石凳前,坐了下去,眼睛却没有离开袁姮,听见她道谢,忍不住笑意:“是钟某的荣幸。”
袁姮失笑,“我记得,大人乃中宫之师。”
“是。”钟选因点头,“郡主的个性与皇后娘娘少时很像。”
“不得妄议中宫。”袁姮正色道。
“无妨,”对面人挑挑眉毛,很闲适地整理着朝服下摆,像是巷口同人倒闲话的大娘,“算不上妄议。况且,郡主会说出去吗?”
袁姮彻底绷不住了,也同他一起笑,“保不齐是大人你先发制人。”
第二天一早,袁姮便拿着那堆皱巴纸钱去寻大嫂。她从里头挑了几个没有不良嗜好的,请嫂嫂安排着见一面。
这个倒是不难,虽说闺中女子束缚多,但京城到底不似那些偏远落后之地要做些存天理灭人欲的事,再者袁姮多年纨绔,与诸多世家子弟皆有往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柳氏讲名字一一记下,立即便谋划着是否要办场家宴。
“到时叫你哥去请了人来府中听戏,嫂嫂我陪着你去见,不过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旁人说不得什么。父亲想来也不会反对。”
“都听嫂嫂的。”
柳氏戳她额头,道:“忽地如此听话,倒教人不适应。”
袁姮嘟嘴,把嘴唇当玩具一样左扭右扭,饱满的脸颊也跟着一鼓一鼓。
柳氏了然:“必是藏着小心思的。”
“什么都瞒不过嫂嫂~”袁姮撒娇,半个身体都凑了上去,“烦请嫂嫂到时候多问一下,有没有同我一样不愿开枝散叶的……”
“又胡闹!”柳氏着急,“小姑娘哪能问这种事?”
“我也不算小了,”袁姮无奈:“催着我嫁人时说我是老姑娘,等真议着亲了又叫小姑娘,到底老还是小嘛。”
柳氏说不过她,只一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能抓了袁姮的手过来紧紧握住,诚恳道:“我听闻离京云游的方老太医不日回京,待他老人家一到,我便去硬行扣下,好吃好喝供着。只待你生产后再放人,你身体底子好,又有方老太医看顾,必不会有事。就生一个,生一个咱就不再生……”
“嫂子——”袁姮伪音拖得老长,里头满是无可奈何,“我真的不想生,别说一个,半个都不行,您也别去为难方爷爷了,小时候他没少为我费心。”
“现在更费心!”柳氏抓心挠肝,想不出到底用什么做饵才能引夫妹相夫教子一回,“旁的人家想生三五个生不出,你倒是非要反着来。你跟嫂子说句实话,这些年,你对正晴是怎么想的?也不喜欢她吗?”
“喜欢!”袁姮并住三指举到耳旁就要立誓:“我发誓若非真……唔。”
柳氏立即按住了她的嘴,激动到脸颊通红:“这孩子,谁要你发誓了。打从我怀上正晴到今日,你如何疼她爱她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纯不明白,为何就是不肯自己生一个呢?你且想想,以后会有个与你长得极像的软乎乎的孩子,从巴掌大长到七八尺高,有何不好呢?”
袁姮点头:“是很好。我这不是已经有正晴了嘛,与我极像,还都流血袁氏血液……”
“浑猴儿!正晴是侄女不是亲儿!”
“没什么区别,”袁姮摸着鼻子,缓缓道:“我又不在乎这个。”
柳氏又急又气,憋得说不出话来,险些要闭过气去,吓得袁姮立即跳起来帮她顺气倒水。
“嫂嫂,至于么,何苦为了我的事气成这个样子?”
柳氏缓了好半晌,脸上的潮红才褪下,却换了眼泪出来,“打我嫁进袁家,你就日日请安时时问候,正晴生下后更是要分出心思去照管她。这种小姑,满京城谁不羡慕?可你说说,你,你……”柳氏你了好几次,才说出后面的话来:“论性子,爽利洒脱待人和气;论身份,诚王府的光华郡主是何等尊贵;论样貌,勋贵中数一数二;中宫娘娘又爱重。这等条件挑个夫婿,真是五湖四海选山尖上的人,不是一等一的人才还不配放在你眼前。怎么的就梗在子女事上?你跟嫂嫂说实话,现下到底在怕什么顾虑什么?”
“哎呀我不怕。”袁姮感觉自己被麻绳缠了全身,动不得走不得,坐着又憋屈,“小时候是怕,被长姐的事吓着了,现在也还时不时梦到。但不生孩子不是因为怕,或者说不单因为怕。”
“那是为什么嘛?”
“嫂子,您觉得人这一生漫长吗?”
柳氏怔了一下,回她:“过得快极了。”
“是呀,我还记着自己在家塾里被女先生打手心,转眼间正晴都开始读书认字了。时间匆匆,我追都追不上。”
柳氏不再说话,只瞧着袁姮。
“我不想一辈子困在后宅里,困在一个不知道忠心与否的男人和一个不知道成才与否的孩子身上。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枉活过这一回。”
柳氏再劝:“所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