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家里正晴着凉病下，王府女眷进宫的事便一拖再拖。袁其鄂行事十分谨慎，担心家里人带了病气过给小公主，便要儿媳妇和女儿都缓缓。
袁姮无奈。
柳氏似是知道点旁的什么，待老王爷掀帘出去后，才拽了妹妹过来，小声道：“今日早朝上，陛下下旨杖责六科给事中谢大人，都见血了！”
“为着什么呀？”
柳氏声音压得更低：“催陛下纳新。”
袁姮皱眉：“这后宫的事，同谢家有何干系？”
“还不是为立储。”
“娘娘才刚生育，急什么？”
柳氏拍拍妹子的手臂，道：“还不就因为这个！娘娘年近三十，这胎生的又是个女儿，那个谢便上书陛下迎几位年轻妃嫔，早日诞下皇子。你哥哥同我说呀，这是谢第三回言及此事，陛下忍无可忍，早朝上发了好大的火。”
袁姮张了张嘴，又闭上，想想再张开，才道：“皇女满月都不到，这姓谢的竟已提三回，是疯了吗？”
柳氏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都察院御史台那帮人，你也知道。现下挨过打，养两天出门去倒成了风光，之后还能得个直谏的美称。如今陛下必在气头上，娘娘约摸也是心情郁结，想来爹是因为这个不叫咱们进宫去。”
袁姮听罢立时起身，坚决道：“若是因为这个，我明日必要进宫去！”
小婴儿白白软软，躺在乳母怀中熟睡。头顶一层薄发稀疏又软塌，还微打着蜷，手脚都被裹在襁褓中，睡梦中动一动，便带着被子左鼓一块右塌一角。
袁姮只看一眼，便叫乳母抱走了。
皇后额上围一顶风帽，斜倚在榻面方枕上，目送乳母身影转进后间，才回过头来说话，脸上还带着笑。那是因幸福和喜悦而止不住的笑容。
“小殿下生得玉雪可爱，头发还有卷儿。”袁姮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指自己头顶，同皇后一起笑着。
皇后闻言更欣悦：“那是随了本宫。”
袁姮点头，道：“皮肤也像。”小婴儿皮肤白皙，与皇后娘娘一模一样。
“听说诚王府世子家的小姐前些日子病了，现下可好？”
“娘娘挂心。小侄女是偶感风寒，兄长也请了太医去看，如今已完全好透。”
“那就好。”皇后欣慰：“你嫂嫂必急坏了。如今本宫也做母亲，便知孩子一颦一笑都是头等大事，别说发热，只她夜里多哭两声，本宫都忧心是哪里不舒服。陛下还说呢，说本宫不似从前果敢爽利。”
“慈母心肠，人皆如此。”
皇后瞧着袁姮的模样，坦然道：“想必昨日之事你也知晓了，急急进宫来瞧本宫。”
袁姮沉默着点点头。她能理解谢大人的想法，但并不认为这想法就对，更不认可做法，无论如何皇后娘娘都是刚经历过鬼门关一劫的产妇，皇帝陛下也才得了第一个孩子，正是欢庆之时，谢大人为何非要在此时戳心扎肺！难道真就为那一时美名？
“你是个好姑娘，本宫明了。”皇后缓缓道：“孩子落地时，本宫便知晓有这么一天，早来晚来又有何区别？既然爱管，那便叫他们管去，左右这手插不进宫里来，能如何？”
“娘娘不气？”
“气？”皇后冷笑着：“气出病来倒叫他们得意！”
这厢二人说话间，那边甬道里，皇帝乘了步舆，同钟选因缓缓行来。
“你回去拟个折子，公主之名得细细裁定。”
钟选因立刻回绝：“陈老大人申老大人学贯古今，臣不才。”
皇帝扭头望着他，道：“怎么事儿这么多？你怎知朕只命你一人写？”
“那陛下还折腾臣做什么？”
“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皇帝猛拍步舆扶手，啰嗦起来：“公主是朕头生女儿，名字需得世间最好，至柔不可太绵软，至刚不可太强硬，意头要好，但切不能压住公主命格。为公主起名是多大荣耀，让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在这里推三阻四，行了，别说了！回去就拟，三日后把折子递到朕案头，否则停了你俸禄！”
钟选因笑答：“臣遵旨。”
皇帝进门，径直走到皇后榻旁，一屁股坐了个结实。袁姮还跪在榻板下，等许久也没听见皇帝允她起身。
这是什么意思？袁姮迅速将皇帝入殿后自己的言行动作都细想一遍，没发现什么错误，又开始顺着日子往前数，想到上次面见陛下，上上次见陛下，都是宗室宫宴，自己也不曾做过逾矩之事……
难道是早朝上……
正思索着，上臂忽被人抓紧向上提，袁姮把脸小幅度转向右后方，扫到一角青色官袍。
是钟选因。
袁姮顺着他的力，起身立到一旁，竟见钟大人扶起她便直接坐到椅子上，还不忘指指另一个，示意她也坐。
袁姮感觉真是要命，又小幅度缓缓地将脸转回去，盯着皇后娘娘的踏板。
“光华，坐下吧。”皇后斜睨皇帝一眼，安顿下头站着的姑娘，“下次再有，你便同钟大人一样。”
这怎能一样？袁姮心中暗忖：钟大人是陛下故交、娘娘恩师，他敢，不代表自己敢。看现下情形，怕不是陛下与钟选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