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刑部抓住廊坊圈地一案,意欲将河间侯下狱问罪,河间侯听见风声提早动身,率领城北大营旧部抗命出城,一时京都大乱,圣上早有谋划,借着上朝的机会,将我与一众太子旧党扣留在宫中,这明摆着,是将我与乱党沦为一谈。”
“衍儿见时局混乱,我又迟迟未归,便进宫打探消息,遂领悟蔚家之倾覆只在朝夕之间,一鼓作气直奔礼王府而去,分晓利弊乞哀告怜,更搬出联姻之事,礼王才松了口,同意在圣上面前替我们求情,而后你跳河以护名节,你二哥又生擒河间世子,皇帝始信我没有二心,如此方与乱党撇清干系,放我归家。”
“我方听小厮说,你回来便与衍儿争吵,他的确擅自做主没与你商量,可若不是他举家投诚,蔚家早就落得满门抄斩了。事后听皇帝身边贴身太监透漏,皇帝下令清缴党羽名单上,正有我的名字,而送往西南军的诏书也早已拟出,就等着快马加鞭将你大哥下狱啊。”
定国公说道此处,已是疾首蹙额,声声悲戚。我亦是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我转世的节点,也正是蔚家生死存亡的关键。
定国公道:“我知你心气高,让你做侧妃实在委屈,可今时不同往日,圣上有意禅位以避天兆,礼王将临大宝,西南军归心礼王麾下,皇帝才能安心,婚约之事,由不得你任性了。”
我一时无计可施,原来这场联姻牵扯到如此多前因后果,并不是哭闹一场便可作罢,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定国公见我不发一言,转向身后书台,从角落里拿了个小匣子,搁在我面前。
那匣子巴掌大小,香木制成,刻着蝶兰相绕的花纹,一看便是闺阁之物,落在我眼中,却有几分眼熟。
我打开那盒子,先是见着三张邀帖,封面写着静安寺三个字,背面是六字箴言。往下翻是几张信笺,写着些春花秋月的情诗,没有落款。
忽然想起竹林下玄策所说的邀帖,能与情诗放在一起的,显然便是两人私交的证据,原来蔚兰是借着去静安寺请香的机会,与玄策相约。
而最近他送来的帖子,是被定国公收了去。
“爹爹知道,你此番不愿,是为了什么。”
定国公又是一声叹息:“河间侯之事平息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常居闺中,那周黎怎会纠缠上你,你卧病在床时,我将翠果叫来问话,她不得不对我吐露实情。”
定国公说到此,却沉默了,想来女儿与人有私,并非什么光彩的事,他垂目叹息,失望又无奈。
他看着我惴惴不安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提及约会之事,只从那叠诗中挑出一张纸,无视上头的内容,展开与我道。
“我曾于兵部看过各地军报,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河西都护府送来的捷报,由庆王玄策亲手所书,他的字如壮士拔剑落拓不羁,怎会是这般曲折有致?庆王给你写的诗信,全都是别人的笔迹。”
他又拿出一张喜红的礼单,上头是印着河间侯府的徽记,礼单末尾写着“河间世子周黎敬上。”
两张纸并放,我并未细看,心头已了然。
定国公掷地有声:“这,是河间世子周黎的字。”
似有暴裂春雷从远处滚来,轰隆隆绵绵不尽。
我感到心口一阵窒息,似被绞碎了再拧出血来,偏偏脑中清醒而又理智,分明地看着这一切。
翠果说,若不是玄策爽约,怎会遇上河间世子,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玄策故意安排。
怪不得河间世子日日上门提亲,他以为与蔚兰鸿雁传书两情相悦,却不知蔚兰压根没在意过他。
可蔚兰之前是否知晓这一切?
我抚上心口,回想起在暖阁中见到玄策时,心中那凄苦的怨恨。
不知怎么就能肯定,蔚兰是看过礼单的,她明白一腔真心为人所愚弄,所以才会日日以泪洗面。
“开始我并不明白,定国府与庆王毫无旧冤,为何要置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后来一琢磨,随即了然。”
定国公目光忡忡,他原本也是忠君报国的热血儿郎,却不得不搅合进波云诡谲的朝堂,为苟全家人朝兢夕惕,他疲惫地,好似每叹一口气,都要老上一截。
“自太子中风,圣上便欲另立继承人,礼王因仁孝贤名在外,颇得看重,不仅可出入刑部吏部,其幕僚更是逐步接手京畿北大营事务,这便与太子旧部暗生龃龉,河间侯抓住新兵营哗变之事和私盐旧案紧咬不放,明刀暗箭打地礼王措手不及,若不是皇帝暗中包庇,着兵部侍郎下狱顶罪以平民愤,礼王险些一败涂地。”
“我从前不明白,世人皆知太子大势已去,河间侯老奸巨猾,明明可以仗着从龙之功隐退自保,为何会出此下策,似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搅弄时局,令鹬蚌相争。直到我看到这些信,才知这桩桩件件看似天衣无缝,却是谁在坐收渔利。你与河间世子,也无非是撩拨圣听的一步棋。”
我疑惑道:“爹爹您是说,是玄策在挑拨河间侯与礼王,可既然如此,拉上我们定国府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庆王所谋,无非是想要礼王失去圣心,可他低估了皇帝的偏爱,皇帝明摆着偏帮礼王,他怕礼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