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就来寻你。”隗熄遥望天空,喃喃道了一句。
众神以命殉祭,赶跑了金乌。
消息传得很快,让惶恐了几日的百姓松了一口气,然而有识之士知道,金乌如今破了封印,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一日不除,便一日是个祸患。
却说这隗熄在陈鲁交界的一个苦僻之地安置好了夙壤后,便快速返回了戥都。
只见神宫一片狼藉,烽烟犹存,地上躺着许多人的尸体,这些人犹有机会再入轮回,而神,却已然在天地间灰飞烟灭,再也不能回来。
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隗熄站在神殿前,俯望众生,举掌欲自焚,却被一人牢牢挂住手臂。
他低头一看,是死里逃生的苏门沙。
她跪在地上,牵着他的衣袍,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不要,不要。”苏门沙道,“神君,你是大启最后一个神,你走了,有谁还能来保护我们呢?”
“我再护不了谁。”隗熄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苏门沙怔住,泪珠挂在眼眶边,她道:“可是神君,夙壤小公主不是被平安送出去了吗?我们只要等到她回来,等她回来,一定有办法。”
隗熄摇摇头。
苏门沙心如死灰。
然而隗熄到底没有再寻死,披袍散发走进了那空空荡荡的大殿。
却说婴儿夙壤躺在摇篮里,顺水而下,于槐花溪边,被盛灵村的村妇阮氏捡到。
阮氏已年逾古稀,一直渴望有个孩子,却一直也没有孩子。
见到嘤嘤啼哭的夙壤,喜不自禁,将她抱回了家。
这女婴来历不明,众人都劝她把她扔了。
阮氏却道:“这是天赐的礼物,是我生命的延续。”
果然捡到女婴后不久,阮氏就病倒了。
病榻上她抱着她,感慨人生不过须臾,须臾而逝,七十年的时光,仿若蜉蝣一生,朝生暮死。
她对她说:“你就叫‘阮臾’吧。”
没过几日,阮氏死了。
婴孩阮臾过起了吃百家饭的生活。
村民们待她不好也不坏,阮臾有时疑惑,他们给她饭吃,为她治病,予她寒衣,然而他们好像并不喜欢她,有时候阮臾常常看见一张张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似是想要吃了她,然而不过瞬时,再定睛一看,却还是那些朴素的村民面孔。
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
他们相依相伴长大,是彼此的青梅竹马。
他的名字叫瑞生,一个温柔俊俏的男孩。
盛灵村处陈鲁交界的苦辟之地,虽毗邻两国边界,却鲜有问津,宛若身处世外,然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蛮荒时代,人人自危,人人崇尚修行术法,幻想着早日修成仙道,飞身神界,不用再受魔魂侵扰之苦。
盛灵村的村民亦是如此。
可阮臾偏偏是个毫无天姿的根体,半点术法也不会便罢了,四肢还不勤,让她扎个马步,半炷香时间不倒便破功了。
瑞生常摇头,“阮娘啊阮娘,你将来若是出去闯荡四方,可怎么办呀?”
阮臾笑嘻嘻地抱着瑞生的胳膊道:“瑞生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再说了,她也不想去闯荡四方,她只想和瑞生一起在这个小村庄里安稳度日,每天种种地、看看天,再听他讲一讲书中的故事。
她想一辈子做他身边的小娘子。
可瑞生志在远方,他日日闻鸡起舞、勤奋攻书,想要在科举考试中搏一个好功名。
阮臾也支持他,从不在他看书的时候去打扰他。
他看书的时候,她便躺在槐花溪边的槐花树上,槐米清香,槐花在细碎的阳光中簌簌摇曳,阮臾身处这清香中,入目是绿白交织的雅景。
一个石子突然砸到了她枕着的树干上,阮臾偏头一看,是村里的那几个小顽童。
他们嘻嘻笑笑地在树下跳闹:“阮臾羞羞,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法术。”
阮臾不理他们。
小孩接着挑衅:“阮臾,你这么没用,你的瑞生哥哥一定很嫌弃你。”
果不其然,阮臾听到这话,一下子便恼了,她想给那几个小孩一点颜色看看,不承想将欲起身,却不慎滚下了树。
然后稳稳落到了瑞生的怀里。
瑞生的胸躺宽阔温柔,手臂结实有劲,他抱着她转了个圈圈,对那些小孩说:“谁说的?我爱极了阮臾姐姐。”
小孩们一哄而散。
他放她下来,她见他书生模样,背着行囊。
“瑞生,你要去哪?”阮臾问。
“阮娘,你等着我,等我考完试回来。”瑞生说。
她想问他等他考完试回来他会不会娶她,听说很多状元郎都会抛弃糟糠之妻,但是不知怎的,她没问出口,只说了一句:“瑞生,我等着你。”
瑞生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而后向东边走。
他向东边走,是要去陈国考试,上次他去鲁国,落榜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唤了他一声:“瑞生!”
他回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