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长风明月,落到六月之梦里,每一缕都是天地无声的致意。
这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晨曦在消逝,眼泪被蒸发,在季鸢紧闭双眼也裂成碎片的梦里,时间线纠缠在一起,混淆成朦胧的蝶翼纹理。
阳光透过薄层竹帘照进惺忪的眼睛,苏醒的意识终于彻底逃离梦境,季鸢抬起胳膊遮挡在眼睛上。
自相国寺回来这几夜总是如此,她深吸一口气,以一种介于哀求与告诫之间的语气喃喃道:“真的不要再做这些梦了。”
走下客栈楼梯时,季鸢毫不意外地看到茶桌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今日在下面等了多久。
“陆大人贵为大理寺少卿,官至从四品,怎么还穿戴如此朴素呢?”
季鸢歪着头,从上到下打量着陆旻,“啧,这么素的竹簪子!啧,这么掉价的银带銙!怀青,知道的说你低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赚那点俸禄都拿去疏通关系了呢。”
蜷曲的手指抵在下巴前,陆旻轻轻点头,“我对这致富之路可感兴趣的很,还望大小姐您不吝赐教。”
“哦?我的钱你们这些当官的可赚不了。”
指节敲在桌子上咚咚两下,陆旻眉心微挑,眼里满含笑意,“阿鸢,你可明白一个道理?——权力是不会向下开放的,但是金钱会。”
季鸢冷嘲着哼了一声,没想到陆旻这人反击起来还挺会讽刺的,在这大官大抢,小官小抢的世道,权可以生财,财却不能敛权。
难得吃瘪的她直接转头不看陆旻,两眼只盯着门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提着食盒进来,季鸢一看见上面知味斋特有的纹饰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打开盖子,里面是两碗冰酥,桂花乳糖和水晶一样的碎冰渣层层铺叠,其上点缀着点点花蜜,宛如冰雪中透露出的一点春信,在炎夏冒着丝□□人的凉气。
“两个?”
季鸢微笑着点头,“要说当今京城最火爆的点心铺子,那一定是知味斋莫属,要说知味斋最火爆的点心,那一定是蜜浮冰酥莫属。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所以我一大早就嘱咐人去排队买了这个——蜜浮桂花冰酥。”
正说着,季鸢端起一碗放在自己面前,“这碗我吃给你看。”
旋即眼珠一转,又端起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这碗你看着我吃。”
陆旻虽然被季鸢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很好。
生动,快意,永不凋零。
两人正吃着,又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神情焦急,张望半天看见陆旻后就赶紧凑过来。
问过后,才知这人是吏部侍郎张谊的家仆,他呈上一封信说是家里有急事,老爷请陆大人过去一趟。
展开淡青色的花笺纸,上书“家中诡事频出,还望怀青速来。”
纸上刻着独特的花纹,区别于普通的黄纸或是常色花笺,淡青色是张谊家中特制,其上花纹更是别具一格。
倒不是所谓的附庸风雅,反而是因为这位张侍郎极为迷信,鬼神禁忌,风水堪舆,就没有他不信的。
青色花笺纸也是因为大师算出青色旺他,所以才大费周章自制之。
事已至此,陆旻也无法置之不理,势必是要见识一趟这“诡事频出”了。
一旁的季鸢将这青色花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摆明了也感兴趣。
那家仆看了看陆旻,又看了看季鸢,怯怯地问道:“这位是?”
陆旻回身,看见季鸢正趾高气扬地昂着下巴,他噗哧笑出声,“这位,可是我最尊贵的座上宾,别怠慢了。”
二人刚到张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乱的花丛,颜色是少见的青紫色,五朵尖瓣和那青笺上印的花如出一辙,只是花丛近半数被折断或连根拔起,像是被狂风暴雨肆虐过一般芜杂。
经家仆介绍才知这花名为椿龄,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椿龄有与椿同寿,百岁期颐之意,据说是大师从西域带回来开过光的种子,悉心种植者受天命眷顾。
季鸢笑得合不拢嘴,“风摧雨折,一季枯荣之物,却取名叫椿龄,这就和陆大人虽然一副暗黑心肠,但却取字‘怀青’是一个道理。”
家仆偷偷看陆旻的脸色,谁知陆旻竟只是微微含笑,半真半假地答道:“呦,你看人还挺准的。”
张宅规模不小,活水沟渠,锦鲤小池,亭台□□,飞檐石屏一应俱全,院落布局端方规整,器物景致等罗列得别出心裁,即使不懂其中风水玄妙,也能在曲径生幽和豁然开朗间体悟出美感来。
季鸢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宅子得多少钱,继而一边在心里暗骂张谊可真该死啊。
到了会客厅,一见到张谊,季鸢就明白事情可能确实不简单,毕竟可以让一个久经官场的老头如此愁眉苦脸,神情恍惚,满眼血丝。
他抓着陆旻的衣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怀青,不管是人是鬼,你可一定要帮我把凶手抓起来啊,论查案能力,这朝中没人能比得过你,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话语间逻辑混乱,语序颠倒,张谊称自己夫人昨日被人在亭中勒死,然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