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手。
湛蓝的双眼里倒映着金黄的窗户和她的身影,像两枚小而炽烈的太阳。她垂下眼睫,哧溜一下把脚缩回了拖鞋里。
乔治手肘一撑,也跃上床来,震得池君君原地弹了两下。
两只热腾腾的胳膊没皮没脸地凑过来要抱她,但她越想越恼,一扭身闪开,抄起枕头就打。乔治敏捷地躲开了,枕头软绵绵地摔在地毯上,震起一股细尘,在阳光里飘飘洒洒地飞舞。
池君君眼尖地发现枕头原本的位置上只剩厚厚一沓折叠整齐的羊皮纸,在看清收件人姓名的瞬间没了脾气:“你又给我写信了?”
“不是,早就写好了,本来想寄给你的,”乔治抓了抓头发,柔软的红发在指缝间一闪而过,“就是我们去机场那天。”
她张口结舌,指尖摩挲着那些圆圆的字迹:“我来英国前一天,才收到你的第一封信呢,你怎么那么快又……”
“因为我很想你啊,”乔治趁机把她勾进怀里,让她背靠着自己的胸膛,语气坦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不确定你还会不会回来……妈妈也不告诉我那天是去接你,否则我至少要刮胡子。”说到这里,他脸上依旧有些怨念。
池君君愣了愣,扭头瞅一眼他的下颌:“那天我还真没注意到你的胡子。”
乔治看着她低头读信的样子,莫名有些尴尬,好像最私密的日记被公之于众,忍不住伸手按住:“别看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和你说过了。”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嬉皮笑脸地歪着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观察她的表情,“你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幼稚,”她嘴硬,折起羊皮纸准备塞进口袋,“不看了,你的字看着费劲。”
“什么?”乔治大叫。
“本来就是,全是圆圈和连笔,像一堆弹簧。”池君君扬扬下巴,“你不知道读第一封信多费神,家里人拿给我时,还以为我有个阿拉伯同学。”
“那你拿去做什么?”乔治腾地弹起来,伸手去抢。
“本来就是给我的!”她奋力挣扎。
“是我辛辛苦苦写的!”
她弓着腰左扭右闪:“小气鬼,你以后自己想写多少写多少。”
“开玩笑!你就在这里,我还写什么?”
“好哇,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是吧?”门外隐约传来地板的吱呀声,好像是有人走动,池君君压低声音,半真半假地用气声嚷嚷。
“你这是偷换概念,我——”乔治趁她不备,猛地一探身去够她藏在背后的手,但她反应更敏捷,一扭腰试图避开。老旧的弹簧床垫在他们的打闹中发出细微的吱扭声,不堪重负似的摇动,陡然失去平衡的两人双双倒了下去,压得满床散落的宣传单沙沙作响。
火焰般的红发刹那间占满她的视线,她顺着惯性微微弹动两下,挣扎间却在床褥里陷得更深。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我当然要好好珍惜。”乔治的笑意渐渐沉淀下去,眼神专注。
池君君在乔治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头发散乱铺开的样子,似乎被一头蛰伏已久的雄狮牢牢锁定,心里没来由地慌乱,急忙抬手覆住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他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俯身在她眼睑上轻柔地印下一吻。
她能感到掌心被姜红睫毛轻轻刷过,像捂着一只颤颤欲飞的蝴蝶。热烈又克制的阴影包拢下来,失去了视野的乔治只能用嘴唇向下搜寻,羽毛般缓慢而不容抗拒地搔着她的肌肤。她浑身毛孔都在叫嚣:承认吧,你根本无法抵抗这样坦率的钟情。
她不知不觉松开了手指。
再回神时,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好似经历了一场摧毁和重建,越发西斜的阳光被窗棱割成一束束,轻抚着他们交缠的发丝。随着她视线重新聚焦,才看清乔治正从她无力的指缝间端详她,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在琢磨如何吃下第一口猎物。
“别闹了,”她小口喘息,但胸口的空气好像都被身上的重量挤压一空,连推拒的动作都变得软弱,“等会儿弗雷德回来了。”
“巴不得他撞见呢,最好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乔治笑嘻嘻地说,收起了那种令她心慌的捕猎似的神情,顺势向侧面一滚,乖顺得令她意外。
乔治盯着天花板出神。轻薄衣料下那种柔软圆润的触感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他情不自禁地捻了几下手指,有意无意瞥着身旁微微起伏的侧影。这不太合适,他当然明白,但那儿似乎有一只钩子,勾得他的视线无法移开。是不是比去年魁地奇世界杯那天夜里撞到时又成长了些?他不禁有些担心今晚的梦境,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可以在校外使用咒语了,那其中自然也包括清理一新。
“夏天真好啊。”他状若无心地感叹,扯过被子盖住小腹,也藏起某些还不便声张的冲动。
“就是,比英国的冬天舒服多了。”池君君伸直双臂,高举起那沓厚厚的羊皮纸作炫耀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我赢啦!”
“对……你赢了。”乔治叹息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