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舟这话说得极巧。
一来他请了郎中在先,结果又让阆十七医治了,这便破坏了行规,得罪了王郎中,日后有个头疼脑热可就恼火了。
二来他不放心阆十七的医术和药方,正需要一个人来监督,甭管他说的大字不识借口再糙,他这样一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王郎中的怒气,也不让主动帮忙的阆十七难看。
阆十七感慨于他的圆滑。
闻侠客后来可以成为武林盟主,少不得他的帮忙!
也难怪白云飞逃了婚,纵然是闻侠客这般女儿控,两个老头子的好基友关系却没有因此有多少影响。
阆十七如今都还记得他和阿娇大婚时两个老头儿喝得伶仃大醉的模样。
当初……
当初他和阿娇都先他们一步离去,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有多伤心啊!
阆十七一直以为他作为苏蕴时应该是幸福的,直到这一刻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
他们……眼前这一个个会说会笑,会受伤会痛苦,鲜活而生动的人,真的只是一串数据,或者一场虚妄?
天地生于无。
无中生有。
阆十七心有所感的闭上了双眸。
待得他再度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清亮,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无声道:师父,我懂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郎中到底只冷哼了一声,看也没看药方,而是瞪了一眼白之舟,又深深沉沉看了一眼实在过于年轻阆十七,才放下医箱,快速从中取出脉枕等用具,开始为闻侠客检查身体。
他又是查看伤口,又是号脉,又问了一些问题,真真是望闻问切的折腾一通,见阆十七回答得条理分明,不像是外行人,这才拿起刚刚丢在了一旁的药方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变了脸色。
白之舟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这这这……”王郎中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一边皱眉,一边眼里又有亮光,暗自嘀嘀咕咕,“二钱五分血蝎,五钱没药,五花者龙骨二钱……如此甚好,可是这一只连毛,尿加醋煮熟烂的鸡做何解?莫非……妙哉妙哉!老夫怎就没有想到!”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药方,看向阆十七的目光复杂起来,“不知小先生师出何门?若是有幸,老夫舔脸想要拜访一番。”
一句话便道出了对阆十七的态度,也认可了阆十七的医术。
白之舟暗暗心惊。
阆十七的医术只是打发时间自学的,但说到师父……他想起了明介,俊脸上露出笑意,谦逊道,“师父不喜世俗,行踪不定,在下恐怕爱莫能助了。”
“唉——”王郎中长叹一声,“可惜了!若是能将此精妙黄岐之术传之天下,可以免去多少人病痛之苦!”
一旁看戏了半天的小闻娇闻言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噘嘴,“你这老头儿好生笨,十七的师父寻不到,可是十七的医术也好啊,你为何要舍近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