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抽抽噎噎地朝他看过来,一双眼眸红通通的,被泪水洗得宛若晶石,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上紫了一块,显得非常委屈巴巴。
叶流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注意牵扯到了他的伤口。
小季六受了欺负,也不知道打开对方的手,而是和叶流州对视片刻,接着扁了扁嘴巴,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叶流州讪讪地收回手,“别哭了,你脸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磕的还是别人打的?”
小季六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叶流州只好弯腰把他从石缝里面抱出来,让季六趴在他的肩上,那时他比怀里的孩子大不了多少,抱着人走还有些吃力。
季函在假山顶上探头喊道:“殿下!您要去哪?”
叶流州回过身。
少年一袭红袍,腰封裹着纤瘦的身形,两条修长的腿踏在青石板上,眉梢眼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邪气,似笑非笑道:“不准跟过来。”
“可殿下……”季函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流州便快步离开了,他愣了愣,转头看向后面的青袍少年。
青袍少年望着叶流州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随他吧。”
叶流州没有走远便见一队禁军巡查过来,他往暗处躲了躲,喃喃道:“要是被发现跑出来玩,回去又会被罚抄书了。”
抬手捂住季六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哭声。
待到禁军离开,叶流州才松手,发现季六整张脸都涨红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叶流州拍了拍他的背,季六才缓过来,小脸从通红到煞白,仿佛对方是洪水猛兽,不敢再让他抱着,手脚并用地想要挣脱出去。
叶流州轻轻松松地提着他的领子,“想去哪?”
他带着小季六穿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堂堂太子殿下鬼鬼祟祟地溜到御膳房,从窗户翻了进去,躲到灶台底下,听见厨房和宫女的脚步声。
他朝季六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季六懵懂地眨了眨眼。
叶流州扒着灶台探出头,上面放了一排吃食,他眼明手快地端下来几盘,放在地上。
又趁着宫女不注意,取了一壶酒,他倒了一杯饮下,看见季六的目光跟着他的手转动,笑着轻声问:“你要来点吗?”
季六向后缩了缩。
“现在不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哭的吵死人了。”叶流州抬起手指蹭了蹭孩子脸上的青紫,动作轻缓,“你是季家的孩子,怎么?不想进宫吗?”
季六没有说话,他垂下浓密的睫毛,稚嫩的鼻尖微微一动,闻到一股浓郁的甜味在他的鼻息间萦绕。
他把目光转向地上一盘栗子糕上,盯着不动了。
叶流州注意到这一点,在季六的眼皮子底下拿起一块栗子糕,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唔,有点腻。”
他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时不时地喝上一口酒,不一会儿,一盘栗子糕就快见底了。
季六一开始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慢慢地,随着糕点的减少,眼底浮现出点点泪光。
“你又要哭了吗?”叶流州窝在角落,屈着腿,背靠着灶台,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哭,你想吃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最后一块栗子糕。
“你说你想吃。”叶流州循循善诱道,“这个就是你的了。”
季六犹豫半晌,动了动唇角,正准备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可叶流州在他发声的前一刻,抬手就把最后的栗子糕吃下肚了。
于是季六这一声“想吃”变成了“哇”,他蓄了满眼眶的泪水喷涌而出。
叶流州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可这短暂的一道声音已经引起了厨娘的警觉,脚步声向这边移了过来,同时有宫女道:“刚才是什么声音,那边是什么人?”
“快来看,这里的糕点怎么不见了?”
叶流州笑着捏了捏季六的脸,转身独自悄无声息地翻出窗。
被撇下的季六正眼泪汪汪地暴露在宫女们的视线下,两方相对,他的小鼻子下面冒出一个气泡,在空中轻轻炸开。
“季六……”记忆的河流回溯而来,叶流州睁开眼睛,他扶着额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深深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想起以前的事……”
是因为阿仲和当年的季六有几分相似吗……
他抬起头,屋里的木缝间露出一缕缕的阳光,浮尘在半空中不断翻飞着。
下午阳光曛人,院里一棵桃树,枝叶间满是碎金。
廊下堆着一捆捆柴禾,许延穿着一身收袖圆领袍,胸前刺有暄和通宝的方孔铜钱,他双手握着斧头,手起刀落,木墩上的柴禾裂成两半。
许夫人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盏茶,她颇为无奈地叹道:“告诉你多少次,在京城里营生也就算了,不准摸进宫去,你就是不听。”
许延专注地劈着柴禾,“只有那一次。”
“这次回来了就别走了,你离家多年一直一个人,总不是个事,镇里别的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你记不记得前街那个柳姑娘,及笄韶华,她一直记得你……”
绿意中蝉鸣阵阵,热浪蒸腾。
“娘。”许延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