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情,大抵也是如此罢。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师九如在剑墓草房听着雨声,随着雨滴落下,剑鸣悠悠响起,在剑墓之中回荡,交织成一首特异而悠扬的乐曲。
师九如经常能听到这些剑声,他擅剑,也懂剑,对剑的声音更是了如指掌。
而他最难以忘怀的声音,却是在初次遇到忆情初的那一天,在他剑上听到的乐声。
俊美的容颜被血气掩盖,邪力缠身,哪怕尚有五步之遥,也能感受到眼前玄衣罪者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然而这些都不是师九如第一想到的事情,在认识到那一切之前,他听到了忆情初的剑声。
便是连他自己也差点忘却,或许也从未被人们所记得,那一天,在绵延的烽火之中,在不绝的喊杀声中,却下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雨声淅沥,在踏入天都地界之时,他便感叹过,若没有要务在身,若此地祥和宁静,此时此刻,将是何等美丽的雨夜。
洗不去的血将这雨浸染,天地间便多了一分凄美之色,美则美矣,然而之前平静安然的氛围,却早已荡然无存了。
师九如听到他的剑声在这样的雨幕之中响起,不似亡命之徒的杀戮之声,也不似失心之人的空茫之声——
那是他听过最为哀伤,却也最是温柔的声音。
剑是凶器,是伤人之物,剑法亦是伤人之法,是以剑总无情,剑法天道,唯苍生不存。
剑是无情的,师九如一直这么以为,他不愿出剑,不愿伤害,过于凄厉的剑声,他总不愿意去听。然而——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剑声呢?
那一定是天下最为温柔之人才能拥有的声音吧。
师九如看向剑之主人,邪力血气将对方重重遮掩,挡在他面前,然而即使如此,一点圣气依旧从剑上传来,昭示主人初心。
原来如此。
查阅过颇多卷宗,做出过许多调查,心中亦存过许多想法,然而以上种种,却在见到本人的那一刻被尽数推翻,消弭不存。
他一定不是那种人。师九如想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于是他拨开挡在两人之间的邪云诡雾,想要看清掩盖在那之下的真相。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剑墓并不常有雨,却在师九如遇到他之后,时不时便落下一场雨,有时瓢泼,有时绵软,却难得有过一场能跟那天相比的雨。
“.......”苏醒过来的忆情初久久没说话,倚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落下的雨滴,一双红眸之中不见初遇时的狂乱和失神,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倦。身上玄衣早已被鲜血浸透,虽然被师九如以术法清洗过,却仍然萦绕着一股难以去除的血腥味,昭示着那天所遇,并非是大梦一场,眼前之人正邪仍不分明。
师九如静静地看着他。
“你已看我许久。”忆情初忽然开口道。“所见为何?”
“所见唯你。”师九如说道。
“是吗。”忆情初微微一笑,说道,“对你而言,我又是谁?”
“独对沉暮忆情初。”师九如说道。
“哦?”忆情初略有些讶然,“并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名字。”
“因为知道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退隐山林,对么?”师九如说道。
“看来阁下对我了解颇深。”忆情初挑眉。
“我有名字,”师九如说道。“我叫师九如。”
“名字对你颇有意义。”忆情初轻嗤道。
“是,”师九如说道,“我会仔细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看来你很有时间。”忆情初说道。
“我确实很有时间。”师九如说道。
“我倒不知,地狱岛大岛主,还能是如此闲云野鹤之人。”忆情初感叹道。
“可能是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四个岛主。”师九如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
“.....呵。”那双赤眸之中现出一点暖色,忆情初看向他,“倒是实诚。”
“嗯,我一向如此。”那点暖色似乎沁入他心中一般,似温热,却又灼的他一颤,以至于他总是忘记了许多想要说的言语,木讷的和平时判若两人,还觉得欢喜。
“我不讨厌实诚之人。”忆情初撑着脸,弯起嘴角,露出自他们相识以来第一个笑容,“所以,你什么时候带我入岛?”
这句话哪怕在他并未如此清醒时,也问了许多次,师九如也回答了很多次。
“在真相尚未查明前,我不会带你入岛。”他说道。
“......”忆情初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随你吧。”他顿觉无趣,敛了笑,又看向窗外的雨滴。
“你笑起来很好看,”师九如脱口而出,顿了顿,他又说道,“应该多笑笑。”
“你有何可笑之事?”那双漠然的红眸睨了他一眼,连带着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来,“或者说,想当那可笑之人?”
“我只是想看你多笑笑,”师九如说道,“传闻天都首辅目似朝雨,笑靥春风,行若流云,静....”对上那人忽然凌厉的视线,师九如停下话头,“不想听,我便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