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洗璧,净澈如水。
琼州城北是一大片低矮的民居,几百户人家呈现出一种灰黄的色调,即便是春天来临,也没有带来色彩上的变化。
在整片民居的边缘,静静伫立着一座十分简朴的宅院,门口贴着一副对联,上书“财源滚滚随春到,喜气洋洋伴福来”,春联的质量并不是很好,下过几场雨后已经开始变成淡淡的橘色。
此时门内传来小孩的快跑声和笑声,还有妇人的叫骂声。
“宁致远,你功课做完了吗?!”
小孩很是调皮,也许是小小的捉弄了母亲一下,接着又传来一顿快跑声,伴随着小孩的尖声叫嚷,停下来时,就能听见妇人喋喋不休道。
“天天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可怎么办!”
“我要像二叔一样当将军!……哎呀!娘你别揪我耳朵,疼疼疼!”
小孩的声音渐渐远了,宅院里的动静也渐渐平息下来。
靠在院墙外面的人动了动。思索了半天之后,才鬼鬼祟祟地沿着墙根偷偷溜到大门口,四处张望一圈之后不着痕迹地敲了敲门。
“谁呀?”妇人应着门,脚步声渐近。
站在门口的人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身后。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长相和善,面部都偏钝感,但是眼角略尖,便显得有些精明。
“小叔?”见到来人,孔妍愣了愣。
来人二话不说就要往屋子里走,孔妍反应过来,狠狠吓了一跳,赶紧探出头去在四周看了看,而后把门关好锁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才疾步走到来人跟前,将他拦在门外,急声问道。
“小叔,真的是你!你这些天来都做了什么?你可知官府在通缉你!”
来人这才摘下搭在头上的衣衫,露出一张英俊的相貌来,正是宁宰。
宁宰抿了抿唇,一副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样子。
小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偷跑出来查看,刚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叔叔就在门口看着,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宁宰。
“二叔,我好想你!”
宁致远抱着宁宰的腿撒娇,任他娘怎么说都不肯放手。孔妍无可奈何地看向宁宰,宁宰有些尴尬地把宁致远抱起来。
“二叔过会儿再陪你玩,你先去做功课行不行?”
“不!”宁致远摇头,“我做完功课你又不见了!”
“我保证这一次不会了,你信不信二叔?”
宁致远鼓了鼓下巴:“我不信。”
“哦?你要是不信我,那我就不跟你玩了。”
“不!”宁致远立马反悔,“我信你,二叔,我信你!”
宁宰笑了笑,把他放下来摸了摸头,“那就先去做功课。”、
宁致远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孔妍见宁致远走了,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宁宰一身褴褛的装束,不自觉扶额。
小麻烦走了,还有个大麻烦在这里。
幸好大麻烦本人,也就是宁宰非常有自知之明,主动道。
“嫂子,这边说话。”
两个人去到了客厅,在一张饭桌前坐了下来。
“嫂子,我不在的这些天里,城中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我一回来……”
“就发现官府在通缉你,是吧?”
宁宰浑身一颤,皱起眉头,严肃地点点头。
“当日你们去白北山驱匪,千来个人怎么就输了呢?”
宁宰深吸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好在孔妍也并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接着道。
“他们撤回来之后,全都去县衙讨要一个说法。原来是薛大人的情报有假,于是大家也就算了。但是……”
“他们发现你没有回来。”
“你的部下说,双方交战激烈之时,你独自冲了出去……我们本来都以为你死了,薛大人十分悲痛,准备给你好好办一场丧事。”
“谁知有个人出来揭发,你当时并没有死,甚至在交战之时你还避战不打,带着部下作壁上观。于是薛大人便审问你的部下,得知你果然不肯援助其他官兵,便认定了你是叛徒。”
“若是死了,那便死了;若是还活着,抓到就处死。”
宁宰额头青筋暴起,他早就从高桥口中得知薛泾是个小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分明是他让自己不参与两方交战,只需要带领精锐救出他的儿子!
宁宰重重地砸了一下桌板,气声道:“无耻小人!”
孔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关切道:“你大哥也是不肯信的,当面质问了那些人一番,如今被他人排挤,被派到苦丁巷当差。”
“你现在回来了,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宁宰思索着。若是他不知道匪寨要攻打县城还好,直接找到那个狗官当面拆穿他,管他认与不认,大不了杀了他了事。可是如今知道了落姜寨的计划,怎么可能顺着高桥的心愿杀了薛泾让城中失守。
宁宰感到事情难办,挠了挠头。
孔妍见他面色铁青,显然被气得不浅,一时间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宁宰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