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珠,善采海草以纺绡,其绡薄如翼,却水火不侵……”
忘殊也不说真假,只是问她:“先生,这又是哪一位?”
“是个秃驴……”孟女拽着忘殊衣袖底部,轻声细语的述说着,那却是个神神叨叨却又有大法力在身的秃子,往往言出必中。
三年前,她还是个幼童,她娘带着她浣衣回来,便在自家门口撞上了个饿昏了的秃子。
喂了两口稀粥,那秃子便清醒过来,抓着孟女便道此女与我西方有缘,乃是长生不老的仙缘。
孟女她娘险些拿着棍子把秃子给打出去。
那秃子好说歹说,才和孟女她娘说清楚,孟女的仙缘就在此地,需三年后带着她前往不落山的山上,为她去寻那道机缘。
甚至为此,不惜开口预言了许多事,短则两日,长则半年,尽数出现了。
再后来的事,不需孟女开口,忘殊便能接上了。
孟女的娘被蠪姪所食,若非忘殊出现,怕是连带着孟女也要跟着一道进了那蠪姪的腹中。
忘殊了然:“原来这便是那个跟你说,你与我有仙缘,更与西方有缘的秃驴。”
孟女嘿嘿一笑,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却听忘殊问她:“那你可有想过,若是你与你娘不听那秃子的话,于那一日上不落山,你娘或许还能活着。”
这回沉默的却是孟女,她心绪低落许久,方才打起精神来:“是啊,如果我娘与我不上不落山,不去追寻这一份仙缘,或许,我娘还能好好活着……但活着,那便有劳病饥死之苦。”
孟女叹了口气,似是想开了什么:“在槐城,生与死的界限,其实没有那么清晰呢。”
忘殊有一瞬的讶然,旋即醒悟过来,不待她再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孟女道:
“就如方才那店小二,肉身已死,然则魂魄却还附着于尸身之上,是为尸鬼,又名活死人,这是人死后,却还想要存于人世的方法之一。”
“世间万物,有死有生,总有有所牵挂,不愿脱离凡尘者,故这般生不生、死不死的滞留于人世间,”孟女抿了抿嘴,看向忘殊,“又如我娘,她临死前化伥,盖因放心不下我,但却在将我托付于姐姐,应验了那秃子的仙缘谶语,娘亲便能安然归于槐阴城,此后居于槐阴城之中,过着自己的生活,此后,不饥,不病,不苦,不劳碌。”
“槐阴城,自来槐城,我听人提起过几次……那又是哪里?”
孟女道:“那是槐城将军治下,只有鬼的鬼城。”
“是么?”忘殊若有所思,“……你可知,这天下万物皆有灵,有灵则对天地有所感应,便可化灵为气。人的魂灵也好,鬼灵也好,哪怕是妖灵、精怪之灵,本质而言,都不过是天地间的一种能量……你便不怕,你说的那槐城将军,把你娘他们都当做血食吃了么?”
孟女摇头:“不会,每年七月半,乃是槐城盛事,居于槐阴城的众鬼,可沿着槐河上的灯船顺流而下,与尚还活着的亲人团聚——将军曾说过,槐城在,槐阴城不消,一体两面,唇齿相依。”
忘殊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从与孟女交谈之中可知,槐城将军于整个槐城的威望极盛,仅是居于槐城城外,依附槐城生活的农人便对其这般信任,那居于槐城之中的各族又该对其有多推崇?
但到底,不管槐城将军于整个槐城有多大的威望也好,究竟如何压制得住这满城妖魔鬼怪也好,这些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走这一趟,也不过是有个念想,想要故地重游,寻一寻故人曾经可能留存下来的痕迹。
却如今,这一处地方连名字都改了有三千年了。
忘殊牵着孟女,走于人海巷陌之中,一时间,竟是只觉天高地阔,这世间再无半分过往存留。
茫然间,却听耳边一声锣响,而后是嘶哑的声音压下所有喧嚣,于整个街市上回荡,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树皮纸钱。
“避让——”
“提刑过境,诸多避让——”
声音逐渐由远及近,有黑色的风席卷着,将漫天的树皮纸钱铺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