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抽空观察喻恩铭的刘晏淳已经看明白了,方才那些搞事的姨娘就是这喻恩铭派来添乱的。
可惜他纵使有点脑子,却也因为身份难以常见死伤者,根本不懂死前伤死后伤各有什么区别。
东厂的人手上制造的死伤者无数,看多了,也能自行理解一些道道,却也没办法和陈鸢这种能把时辰都精确下来的人比,更是喻恩铭这类自以为是之人难以想象的。
喻恩铭搞的这点手段,遇上别的仵作能糊弄住他们,在陈鸢的面前连干扰项都不算。
刘晏淳心中暗自嘲弄了一番,再次把目光落在了陈鸢身上。
她一旦认真起来,活人都得靠边站,眼里只有尸体。
谁人像她这样把尸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还叫他尊重尸体……
笑话!
人活着都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叫他去尊重一具快腐烂生蛆的尸体,有够天真。
尸体的唯一作用,就是比活人更好摆布利用编故事罢了。如果学会了陈鸢的本事,想制作什么凶杀现场陷害人不行?
在他心里已经烙上天真两字的少女,此刻已经给喻老板翻了个身。
“喻老板后背上有两处伤疤。”
心中万般念头的刘晏淳,老老实实拿起毛笔一字不落记下来。
“一处是后背左侧冈下肌位置,有个半寸(1.6cm)长两分宽的伤疤,两头窄中间粗,看上去像双刃刺器造成的伤口结的疤,颜色已经淡化,年份应该蛮长了。”
以经验来说,陈鸢觉得这处伤疤至少十年以上,但拿不出理论依据,她也不能乱说。
关于这一点,在场的姨娘们除了容姨娘面上表现得很吃惊,其余姨娘都很平静。
同床共枕过的人肯定会熟悉对方身体情况,容姨娘吃惊诧异的眼神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替喻老板生过孩子的姨娘的确是知道这早年伤疤的。
葛县尉没忍住,开口询问,“你们谁人知道喻老板这处伤怎么来的?”
姨娘们有的闭口不言,有的尚在犹豫,有的抬头去看容姨娘。
容姨娘面色淡淡,对于此事也没有表现出吃味尴尬,这才有个丰韵白皙的姨娘开口。
“回大人,老爷告诉过奴家,这是老爷娶盛夫人之前的事,当时老爷已经通过了县试、府试,只要再通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结果去穗州贡院赶考的路上,夜遇贼人抢劫,被贼人在背心上捅了一刀,连盘缠也被抢走了,导致老爷没法去参加院试,只能转身回家养伤。”
另一个明艳些姨娘补充道,“当时我还为老爷心疼,错过了当秀才的机会,但老爷说祸兮福之所倚,老天爷待他不薄,若不是半途受伤归家,就不会恰好被夫人的绣球砸中,结下一生良缘。”
“原来盛夫人和喻老爷的结缘还有如此一段往事,人生真是无常,谁也猜不中老天爷会给大家安排什么命运。”
上一刻还要收了你的命,下一刻就送你一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小姐为妻,谁也没老天会玩弄人。
葛县尉感慨了一番,遂判定,“既是二十一年前劫匪造成的伤,那便与喻老爷今日的死亡没有关系了。”
喻恩铭低垂着脑袋,对于父亲多年前胆战心惊的逃生往事,和当年威宇县津津乐道的父母相识场面没有一点反应。
陈鸢收回注意力,继续唱报,“喻老爷右侧臀中肌位置有处掌心大的伤疤,这处伤……”
这处伤让陈鸢拧起了眉,注意到她的停顿,刘晏淳也凑过来仔细看,也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师姐,这一处伤看起来像叠加伤。”
陈鸢摸了摸凹凸不平的皮肤,“是的,最下层是烙伤,不过烙印并不完整,只能看到一小段残留的边缘祥纹,烙印的主体部分被人破坏了,应该是用刀割掉了。”
描述完,陈鸢就抬眼去看姨娘们的表情。
和上一处伤疤的不同,这次除了容姨娘,其他姨娘也有露出疑惑表情的,但也有两个姨娘显然知情。
葛县尉看向那两个知情的姨娘,点了面色憔悴的那个,“你来说,这个伤疤怎么来的?”
哪知她却茫然的摇头,“回禀大人,贱妾……贱妾也不知道这伤疤缘何而来。”
葛县尉面色一凝,“你不知道?为何我看你表情,对于这处伤疤并不意外?”只当这姨娘不老实,不想说实话。
那姨娘羞红了脸,“贱妾只是……和老爷敦伦时,不小心摸到过,也曾询问过,但老爷没说,只是发了狠的把贱妾操弄了一晚,贱妾怕了,就再也没问过这伤疤的事了。”
“……”
对于这位姨娘过于详细的描述,其余姨娘纷纷露出鄙夷羡慕妒忌之情,连一直表情淡淡的容姨娘都忍不住朝她描述的姨娘警告的瞪了一眼,而喻恩铭依旧是那副死了爹的表情。
哦,他本来就死了爹。
这么一副表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刘晏淳看了眼陈鸢,陈鸢反而是堂内表情最平静的,平静的都不像一个未婚少女,丝毫都不害羞。
比那些个伺候皇帝和妃子安寝、听了多年墙角的老太监还平静。
越看越觉得陈鸢适合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