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思考多长时间?”埃里克·米勒边说边神经质地笑着,刻薄的声音将年轻人的思绪拉回现实。维维安·劳埃德用手摸了一下额头,定定地看着茶几上的纸条,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可怕而真实的噩梦。
身后的男人点了支烟,走到小伙子正对面的镜子前,朝里面看了一眼,他完全可以从镜子里看到维维安的脸,此刻它就像一张温驯的面具,充满了奴性,没什么新颖的。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的要求貌似有些过分,他罪恶的思想对维维安来说就像是肠道里的蛔虫,它们会破坏他天然的健康,啮噬他体内的营养,无尽地消磨他,让这朵纯洁的花慢慢凋零。
然而聪明人似乎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处境无动于衷,这倒让米勒的良心变得多余了起来。天空没有一丝云,一颗孤零零的星点破了那片青铜绿,照进窗来。“是你给了我太多的时间,米勒先生,”维维安低声回答,他脸色苍白,但非常镇静,“你很慷慨,更何况你说得对,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后来,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马尔福庄园。只记得他在昏暗的街道上徘徊,经过凄凉的黑洞洞的拱门和阴森森的房子。夜色消退,霞光乍现,天空就像一颗无瑕的珍珠。
“老师。”他用僵硬的手背上的关节敲响了斯内普房间的门。他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满怀失望准备转身离开时,门开了。教授静坐在书桌前,面色憔悴却无半点衰弱感。维维安笑了,他想起他之前还总调侃说斯内普在模仿麻瓜养小鬼,弄了只摄魂怪在床底下,代价是贡献快乐和元气,而受益方却对此毫不知情。
老师对学生清晨的搅扰疑惑不解,他看着劳埃德,就像在看一坨满脸脓包、呲牙咧嘴的食尸鬼。食尸鬼关上门,顺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他本能地皱起眉头,默默跟对方拉开了两英尺的间距。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维维安说了很多他以前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与斯内普之间好像不再是师生关系,而是病人和他的心理医生。他把这一晚的遭遇悉数讲给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朋友,教授眼中最开始的嫌恶逐渐转化成惊愕与气忿,而年轻人声音温柔恬淡,听不出一点儿埋怨和悲伤,仿佛不是在诉说自身经历,而是在阐述一场荒诞主义作家创作的悲情喜剧。
斯内普犹豫了一会儿。“需要帮助吗?”他最后问。在好不容易穿过奶白色丝绸百叶窗的朦胧光线里,他觉得维维安的脸好像有点儿变了。金发,碧眼,红唇——依旧如故,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太一样,也可以说,嘴角露出了一丝颓丧,这点很奇怪。
“是的,”小伙子笑着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下周起,你不必再去伦敦了。”
教授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事实上,他太清楚了!他的学生被一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束缚了手脚,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并且还要为这个错误付出更多的代价——而这一切,都归结于某种无法得到回应的情感。
这种情感,让拉文克劳不再深谋远虑,也曾让斯莱特林选择画地为牢。
此刻他多想开口劝导这个刚过十九岁的小伙子,让他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不要给自己徒添那些荒唐的、无法治愈的伤痛。可这些话终究哽在了他的喉咙里,因为这个想法着实可笑,况且斯内普知道这位学生是听不进去的,正如他老师年轻时一样。
自那以后,维维安·劳埃德为数不多的假期都被米勒和他的朋友所充盈。肆无忌惮的挥霍和放纵让他们在城中声名狼藉。他们成了高级酒店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谩骂和嘲笑。有关他们生活方式的诡异传闻在伦敦到处流传。据说有一次,他们被服务员引到私人会所,在场的兰顿男爵和另外两位绅士就那么站起来走了。
维维安每周都会跑到伦敦最脏的酒馆,把自己锁在最深处——那个肮脏的、充满罪恶的房间。没人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但始终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在暗中观察,并表示他每次出来时,脸上总带着一种畸形又可怕的愉悦。
深夜,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镜子里那张俊美的面庞。早在半个月前,弗吉妮娅把他拽到房间里质问。争吵之际,弟弟用混淆咒迷惑了姐姐的意志。于是那晚,他们聊了一整夜的希腊神话和轶闻趣事: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侍童许拉斯,到宙斯身边的美少年伽倪墨得斯,再到讨厌男人的疾走女猎手阿塔兰塔;从海军名将纳尔逊的情妇汉密尔顿夫人,到以暴虐著称的罗马皇帝卡利古拉,再到那不勒斯女王乔万娜一世的情人。
在他看来,向亲友诉苦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因此他从未跟家人分享过他的校园生活及工作情况。他曾把自己看作一个精美的笔记本,无比珍惜爱护。如今,当污渍染上扉页,这个本子便沦为废品。一夜之间,自尊和品格成为他灵魂极力想摆脱的枷锁。积压多年的愤怒与躁动倾涌而出,在他手中化作锋利的笔触。他在他的人生之书上随意涂鸦,然后撕扯,最终焚烧殆尽。
夜里又是不定期一次的马尔福庄园会议。或许这就是食死徒之间的默契,绝大多数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吃了毒蘑菇的状态,除了贝拉和维维安。贝拉全程都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