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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1 / 3)

皇帝到达星云馆时,顾承宴正倚在廊下观星。

初秋夜澄如水,银瀑流霜、残月初升。

他就那般闲适地看着天穹,手持清茗一盏,脑后墨发半散,一席薄蓝云袍上铺着星汉灿烂。

远瞧着那道侧影,皇帝顿住脚步掩去眸中渴盼后,才正色上前、笑着开口:

“师哥在看什么?”

闻言,顾承宴回头挑眉看他一眼,月华清辉恰好勾勒出他清晰的颌线,他没叩拜行礼,只轻笑一声道:

“在看天狼星。”

顾承宴生得好,这点皇帝七岁就知道。

如今十余年过去,他还是会被这漫不经心的一笑给惊艳到。

顾承宴态度轻慢,皇帝却不以为忤,反有些殷切地上前,想与他的国师并肩赏星。

可顾承宴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仰头饮尽杯中热茶后,他就回身换盏,不动声色错开:

“陛下怎么来了?”

看着两人中间突然多出来的这段距离,皇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僵硬,但他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批完折子出来,远远瞧见星云馆的灯还亮着,就想着过来看看。师哥的病……好些了么?”

病?

顾承宴看着他,像听着什么笑话,眼波流转间,竟忍不住真笑了下。

他那是旧疾沉疴,说直白点儿叫极重的内伤,那种让太医院一众老头和江湖神医看了都直摇头的伤。

这哪能叫病,毕竟大多数病可是能被治好的。

于是顾承宴耸耸肩,“就那样儿。”

皇帝不爱看他这幅对自己生死满不在乎、置身事外的模样,便蹙眉吩咐人拿来他的大氅——

“入秋后天寒,师哥你要多顾些自己。”

顾承宴后退一步,对那捧着大氅来的内监摇摇头,然后绕到青玉案一侧、抱起自己的手炉。

这种明显的疏离拒绝,让皇帝心中有些焦躁。他偷偷看了眼身后,确认那些人并未露出行藏。

那……

皇帝疑惑地看向那个坐在玉案后、正在用金剪随意剪烛的人——今夜的顾承宴,好像有些不一样。

注意到他探寻的目光,顾承宴歪歪头、托腮隔着烛火看他,狭长眼眸半眯,像只慵懒的猫儿。

“那陛下今天来,就光是看看我?”

皇帝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星云馆的目的,他垂在广袖中的手紧了紧,“我……”

顾承宴指尖转着那柄剪刀,眼波在淡黄色的烛光下流转。

见他如此惬意,皇帝也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找回自己声音,“我带了美酒,想请师哥一起尝尝。”

顾承宴眨眨眼,好笑道:“陛下邀病人喝酒?”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却又很快拧眉踢了青玉案旁一只酒坛,“师哥你不也在偷偷喝。”

顾承宴看了眼那坛酒,撇撇嘴、没分辨什么。

就当他是从前年轻任性不懂事吧,但现在,天地良心,他杯盏里装的可是添了枸杞红枣姜片的热水。

——包治百病。

他起身丢了剪子,抱住手炉往后一仰、舒舒服服跌进青玉案后的躺椅里。

“陛下既带了酒,那似乎是心情不错?”

皇帝想了想,挥手让那个抱着大氅进退维谷的小太监下去,转而又换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宫人上前。

漆红的托盘中央摆有一只白玉壶,壶侧搁着两只玲珑酒盅,都是御用的珍品。

皇帝没让那宫人靠近,而是上前亲自接过托盘,然后又挽起袖子,亲手替顾承宴斟酒。

清亮透明的酒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绵延不绝的细线,醇浓甘甜的酒香瞬间飘溢到四周。

皇帝倒完两杯酒,才坐到顾承宴对面,笑着与他解释道:

“那件事了了,皇城使在国舅府的一处暗格内发现了一件龙袍,也找到了人证。”

皇帝说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今日,舅舅认罪画押了……”

顾承宴笑笑没说话。

皇帝见他不应声,捏酒盅的手略紧了紧,但他面上并未显,反脉脉看向顾承宴道:

“师哥,我只有你了。”

“……”这话说的。

顾承宴牙疼似的嘶了一声:若非他早有准备,这会儿就要上这人的当了。

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帝:

“魏家人丁素来单薄,国舅孑然一身又膝下无子,他也没个旁的叔伯子侄……恕臣愚钝,但臣是真想不明白——他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将军,要藏件龙袍做什么?”

皇帝愣了愣,眼中闪过数抹神情,最终却只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师哥这是不信我?”

顾承宴:“……”

皇帝这戏太好,他都险些要装不下去了。

轻咳一声,顾承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国舅是皇帝亲舅,昔年魏美人惨死、冷宫又走水,是国舅拼死将皇帝救出来、护送到青霜山的。

往后,国舅更是事事冲杀在前,多少次为皇帝豁出性命、九死一生。

这样的忠心耿耿,顾承宴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动容,但皇帝却能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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