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从昏睡中醒来。
四周昏暗,月光只有一点,半边身体都很疼——她肯定伤得不轻,但浑身知觉仍在,应该是没有缺胳膊断腿。一想到不论结果如何,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她就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牵起脖子的一阵疼痛。
“辛西娅?”
一个影子扑过来。
辛西娅微微扭头看着床边的阿不思(脖子又一阵疼痛),月色下勉强能看出他蓝色的眼睛充满了血丝,面颊消瘦而苍白,赤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形象可言,而且——而且他的鼻子断了!
[很好],辛西娅想,[山羊弟弟果然还是如此暴躁。]
辛西娅已经在思考好了以后如何把阿不福思教育成一位合格的绅士了。
她看着阿不思挥挥手布下一个静音咒,然后轻轻问他:“阿莉安娜?”
“就在你旁边”,阿不思回答,他拿掉了挡在辛西娅眼睛上的一缕头发,手指凉极了。
辛西娅忍着脖子上的疼又把头扭了回去,还往里翻了翻身。
她看着从窗帘缝儿里泻进来一线月光,依次打在地上、床上、地上和门上,突然安静地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心意。
[就是这样了,可惜就是明白的有点迟了],她想着,心里平静极了。
“辛西娅?”阿不思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很好,辛西娅觉得这个形容太妙了!),辛西娅觉得他声音又轻又紧,“你是生气了,还是不舒服?如果觉得不对劲一定要说。”
“都不是”,辛西娅嘟嘟囔囔地说,她惊觉自己的声音粗哑,还带着一点哭音,“你丑到我了。”
然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是想哭的——或许是因为身上又疼又痒。她感到泪水从自己的眼眶里溢出来,先是爬满了昏暗的视线,那一线月光在眼前晃成模糊的一潭,然后眼泪开始流向自己的面庞,粘得满脸都是。她不想让阿不思看出来,那一点儿也不好看,也肯定让他难过,她想他已经足够难过了,可有时候哭泣就是这样,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
“辛西娅?”
“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们了呢”,辛西娅抽噎着说,她终于说了,“我一天到晚都看不见你。”
阿不思静止了一下——这完全不像她,辛西娅是那种被布莱克校长扣了二十分以后可以一边赢回学院分一边给斯莱特林学院下绊子的学生,她是本届为赫奇帕奇加分和扣分最多的。他一直觉得如果辛西娅发现什么让她看不惯的事,她就会挥起扫帚或者魔杖来打他。
辛西娅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得难为情,但今天晚上的环境和时间都刚刚好,于是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奥菲亚走了,她去找自己的女儿了,但她已经对我很好了,不能再好了,我占了她女儿的位置,不能要求更多了。他们也分开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们曾经血脉相连,但一直形同陌路。”
她抽抽噎噎地说:“我讨好他们,可什么用也没有。我去了赫奇帕奇,可奥菲亚还是认出了我是个冒牌货。”
“我很努力了,阿不思,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不思静默地望着她的后背,他发现辛西娅很可能不是海默夫人的亲生女儿,但这并不是让他惊讶的,他惊讶于辛西娅的内心和经历。
“每个人都没有错,每个人都是有道理的,阿不思。我的道德和理智告诉我他们没有错,可我很不喜欢,我觉得委屈,但我好像也不占理。”
辛西娅抽噎了一声,接着咬住了被子,她的哭声在背上的轻拍下渐渐平息了,然后她瞬间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好一会儿,一线月光下的两人都很安静,阿不思的手放在她肩上,给了她一点儿力量,他长久地凝望着辛西娅躲在被子里的身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辛西娅平静了,她闷闷地说:“你不要笑我就好了,说的乱七八糟。”
尽管辛西娅看不见,但阿不思还是摇了摇头。
“你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新的家了,是吗?你害怕它分裂?是我让你恐慌了吗,辛西娅?”
阿不思的声音有些发抖:“对不起,辛西娅,我迷失了,但我想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辛西娅猛地感到一阵生气,她转过身来(剧烈的疼痛),又带了点儿哭腔,她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打他:“你该这样和阿不福思阿莉安娜说!你忽略了他们!你该这样和你自己说的……”
辛西娅的声音低下来:“我真害怕那样会毁了你,阿尔,我明白一些你们的那些计划,但你从来不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杀害无辜的人,你会被自责和愧疚淹死的。”
辛西娅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想到这么多东西,暴躁山羊弟弟肯定从来不想这些乱七八糟。
她有时候真羡慕阿不福思(但她又想起了阿不福思可怕的成绩单,她瞬间就不羡慕了!)
她感觉阿不思在不停地发抖,辛西娅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阿不思肯定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了,但她又揭了一遍伤疤!只为了可笑的发泄!
阿不思把头埋在她脑袋旁边的枕头上,辛西娅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辛西娅知道他在自责,他一向是个道德感很强烈的人。
——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