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吕管事便回来了,低低禀了句“人来了”,李珩闻言,精神一振,起身便往外走,吕管事忙忙将茶钱汇了,也跟了出来。
那新昌米铺里如今倒有客人,是几个穿绸衫的男子,神情倨傲,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正在那里趾高气扬地指使着店铺的伙计抬米。
李珩也只扫眼看过,便带着吕管事转出了坊市,又闲逛似地在那巷弄里穿插来去,仿似那游人一般。
那吕管事对此处地形似是极为熟悉,约莫一炷香之后,两个人便重新回到了韩家大宅所在的幽巷中,吕管事低声禀道:“回老爷,没发现有人跟着。”
李珩点点头,面色陡地肃然起来,问:“人请去宅子了?”
“是,老爷。丁六说那人一直记着老爷的恩情,收到老爷的书信后应该是动意了,最近也常见他与同僚走动套话。只他如今也不过一介主簿,到手的消息有限,登州府的情形他是摸不着的,最多县里罢了。”吕管事低声回道。
李珩“唔”了一声,抚了抚颌下短须,道:“先回去再说。”停了停,又道:“你告诉丁六,把那几处盯牢些。”
吕管事领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珩独自回府后,当即便叫了个小厮往内院传话,只道“有事要做,晚饭送到前头来”,便独自去了书房。
倪氏收到消息,便张罗着叫厨下煮水烧汤,饭菜也以清淡适口为主,又拣了两样李珩平素爱吃的做来,那管事领命去了。
这厢她才忙定,谁想李恭也叫了个丫鬟过来传话,说要在书房看书,亦需在前头用饭,倪氏听了,便又忙着安置儿子的饭食衣物等等。
见她手上事繁,李氏便也不多打扰,带着陈滢辞了出来。
跨出院门的时候,外头已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阴沉的天空下,唯丛丛碧竹迎风轻动,却是将这秋日的萧瑟也减去几分。
李氏与陈滢住的这一间院子,门楣上写着“观雪”二字,字迹峭拔、筋骨遒劲,也不知当年是谁题下的。
陈滢在院门口停步,将青布伞抬高了些,举头望去,却见漫天雨线如幕,洗出满院葱翠,雨点落在竹叶之上,“刷刷”轻响,越发有了一种安静。
母女二人沿抄手游廊进了屋,才要换衣,忽听外头有人说话,李氏便打发罗妈妈去外头瞧瞧,罗妈妈忙挑帘去了,不多时复又回转,却是将倪氏身边的大丫鬟秋霏给引了进来。
见来的是她,李氏便笑道:“你这腿子倒快,我前脚刚进屋,你后脚就到了,可是有事?”
那秋霏是个爱笑的,一张圆脸看着就喜庆,此时亦是笑出了两个梨窝来,躬身道:“夫人叫婢子来说一声儿,厨下现熬了银耳红枣羹,姜汤也熬上了,请姑太太得了空儿叫人去领回来。这地方海风大,又下着雨,祛祛寒也是好的。”
李氏含笑道:“嫂嫂就是太周全了,你替我上复她,就说我知道了。”说着又命罗妈妈开了箱子,取出一瓶子花露来,笑道:“这个你替我拿回去,惜丫头一直说想要,只前几日箱笼都收在后舱里,我也懒怠去找,如今偏劳你跑个腿。”
秋霏忙双手接过,却见那剔透的琉璃瓶子里装着寸许高的花露,色若胭脂、晶莹如玉,她便笑道:“好个金贵东西,这瓶儿也好看。”
李氏道:“这是樱桃花露,甜得很,你告诉惜丫头,在那小锅熬的白米粥里滴上两滴,味道最好,若是用得多了,那可真是齁甜齁甜的。”
秋霏忙应了,李氏便叫罗妈妈带她吃茶,将她二人打发了下去,陈滢则命寻真领了两个小丫头,去厨下领汤水,母女两个方换了衣裳。
一时收拾已毕,陈滢仍旧过来陪李氏说话,李氏便拉着她坐在了迎窗的大案边,柔声道:“有件事儿我先跟你说下。适才在车上的时候,我与你舅母已经商量好了,过几日去这城外的小蓬莱山上瞧瞧,听说那山上的万安寺很是灵验。”
能够游览异时空的蓬莱仙山,陈滢还是很愿意的,遂弯了眸子笑道:“母亲这样有兴致,女儿自当奉陪。”
李氏笑着将手点了点她的额角,道:“就知道你乐意往外跑,这一回索性叫你跑个够。”
见李氏眉眼舒展,往日里缠绕于其间的郁气散去了不少,陈滢不由心下大慰,面上的笑亦不再是往常那种古怪的模样,而是真心实意地喜动颜色。
出来这一趟还真是对了,李氏的心情明显变得开朗起来,面上笑容也多了,就连饭量都见长,陈滢对此自是乐见。
由此亦可见,人总是闷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是多么地于不利于身心健康。这越发坚定了陈滢今后想要做点什么的决心,哪怕就是为了李氏好,她也一定要竭尽所能。
三日后,连绵的秋雨终告暂歇,李氏与倪氏便将上香的日子选在了次日。到得上香当日,陈滢起了个绝早,将一应需要在室外完成的功课做完,便带着丫鬟往内院而去。
韩家这宅子到底小了些,陈滢在征得长辈的同意后,便将射箭与练体的地点,选在了二门外头的花园,那地方宽绰,她也能够活动得开手脚。
便在陈滢踏上抄手游廊的时候,却见那通往前院儿的院门蓦地开了,两个人自门外而入,其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