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恭侧首往马车里瞅了瞅,却也只能瞧见李惜模糊的脸。
“母亲和姑母皆无事,何太太并何家两个哥儿亦安好。”李恭尽量不让粗重的呼吸影响到他的声音,说话时面上还含了笑。
这很不容易,毕竟秋风颇寒,他觉得脸已经快要麻了。
“小妹别怕,这都是母亲吩咐的,我们要去别的地方,不去鸡笼山上香了。”他再度说道,视线继续不停地在窗纱间扫视着,却总也见不到他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李惜在窗纱后拼命点头,眼圈儿有点泛红,心里也有点委屈:“我知道了,表姐已经跟我细说了,我不怕,我会乖乖的,大哥哥便这么告诉母亲去,就说我都好。”
李恭应下了,停了片刻,终是问:“你去问问表妹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姑母的?”
李惜回头看向陈滢,陈滢自是无须她传话,提声道:“劳表哥替我告诉母亲,便说我也都好。”
“我会的。”李恭说道,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落地,复又向李惜道:“快回去坐着,我先去前头瞧瞧。”
说话间他回头往车队的后方看了一眼,不想,这一眼瞧过,他的面上便闪过了明显的疑惑。
此刻李惜恰好离开车窗远了些,李恭的身影正映在窗纱上,陈滢将他的神情看了个正着。
随后,李恭便提缰勒马,身影迅速地往后倒退,一句破碎的语声亦随风而来:“韩家车队怎么也跟来了……”
他剩下的话语完全被风声淹没,李惜回到陈滢身边,叶青重新占据了车窗的位置。
“韩家又是怎么回事?”陈滢问道,看着叶青。
“不知道。”叶青的回答永远都是那么简短。
李惜也听见了李恭的那句问话,此时便代替叶青答道:“没准儿裘四奶奶正是要去招远县查账呢,凑巧与我们同路。”
这不可能。
这个判断几乎立时闪现,但陈滢却没宣诸于口。
倪氏手中拥有最全面的信息,如果有什么事,她应该会给出反应。
而接下来的情形却越发诡异,马车仍旧继续向前,陈滢并没听见或看见什么人往回走。
也就是说,韩家马车跟在车队后面,得到了倪氏的默许。
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
莫非……韩家也事涉其中?
依据倪氏的反应,陈滢只能得出如上结论。
接下来的路途堪称平静乃至于乏味,马车保持着匀速疾行的速度,习惯下来了,便也不觉得如何。
半个时辰后,李惜就不再依靠陈滢平衡身体了。
她从车座下头的暗格儿里取出一副围棋,与何绥猜枚作戏,赌注则是一堆不值钱的彩纸花钿。
到底还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在得知亲人无恙的后,便也将心事抛开,玩得倒是开心。
陈滢并不反对她们玩乐。
她前些时候才读过登州府山川志,那些地形与河流还不曾溜出她的脑海。她知道,从蓬莱到招远的路途颇为遥远,以马车每小时二十公里时速计算,最少要走五个小时。
这还是在路况良好的情况下。
而大楚朝的官道条件显然比不上现代的公路,再加上马匹途中休息所花费的时间,她估算,到达目的地时,只怕天都快黑了。
如此漫长的旅途,陈滢很赞同小姑娘们玩些游戏打发时间,也免得所有人绷紧了弦,徒增紧张。
当然,她自己却是不会去玩的。
她没有把安危交予他人之手的习惯。
所以,在李惜她们猜棋子儿的时候,她却在整理弓箭。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带着武器,也无比感激自己个性中刻板的那一面。
第一世的她就是个书呆子,尤其是上高中之后,为了考上理想的大学,她每天的时间都排得很满,就此养成了极强的计划性与条理性。
而上一世时,她耽于宅斗,却将这个优点丢掉了。
这一世,为了掌握足够的生存技能,她又把这个优点拣了回来,所以才会不嫌麻烦地把弓箭带上。
与其说她是勤于锻炼、刻苦不息,倒不如说,她是不能忍受习惯被打破。每天都要练习的弓箭,如果突然中断,她会浑身不自在的。
如今看来,这个习惯帮了她的大忙,接下来的路途如果一切顺遂自是最好,若是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她至少还能为自己这一方增加一点战斗力。
午错时分,车队抵达黄县。
这是蓬莱前往招远的必经之地。进城后,倪氏选择了当地最大的一家驿站,将整间后院儿都包了下来,临时架设帐幔等物,众女眷下车用饭,另有专人照应马匹。
这一回,陈滢终是见到了李氏。
李氏看上去有些疲倦,但神态却还平静。倪氏本就与她同车,李珩送来的那封神秘的信很可能她也看过了,想来对事情的进展亦有所了解,因此她并的身上没有那种前途未卜的不安感。
进院之后,陈滢先问了李氏的身体情况,得知她无恙后,紧接着便问起了李珩的安排。
李氏略有些无力地笑了笑,抬手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儿不必担心,你舅父的信我瞧过了,你舅